每日早起请安敬茶必不可少,大寒的天在门外跪一两个时辰谢氏才开门,用膳时更是随侍左右,比府里的下人都吃的迟。这谢氏信佛,她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女子便专程去和庙里的和尚学了经书,一遍一遍的抄了讨谢氏的欢心。她女红好,谢氏也曾听闻,美名其曰这两年光景不好,庄子上的收成比往年少了不止一倍,新年的衣服是没银子去坊间定制了,便操劳她亲手缝制吧,她自己的、周乡绅的、下人的……不知有多少件,熬红了眼,磨破了手,没能在日子内完成便要看她脸色好几天……
动辄去祠堂罚跪,动辄与下人一同受辱,动辄被泼冷水……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已是无甚新鲜的常事了。初时她还也夜晚独自一人哭泣,叹自己命苦,看着表明风光,老爷最是宠她,实则便是那最不受宠的通房都能来踩上一脚,后来经历的多了,便麻木了。
以上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可以忍受的,至少周乡绅还是对她不错的,女人吗,男人的一点点怜惜就足矣留住她的心,可是周乡绅到底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晚上柔情蜜意些,其余基本就都撂给了后宅的夫人了,她也曾委屈的诉说过几次,周乡绅总以为她是撒娇也就不当回事,后来她就不说了,她想着自己再努力一点,谢氏总有一日会想通的。
但是女人同样也有个通病,这事她后来才理解,谁就能大度到那种程度呢?对共患难的丈夫最宠爱的女人视若无睹毫不在意?就是她再如何讨好,这事也早就定了,谢氏对她的怨恨没得商量,同分享了丈夫宠爱的女人一辈子也不会有好脸色。
人在逆境里待久了就会产生这样的情绪,认命。
紫桃在这样没有尽头的日子中熬呀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谁知就在这时周乡绅赴京赶考的儿子回来了,这儿子是个顶纨绔的,出生的时候周乡绅还没有跟了纪元飞,日子不似现在这般好过,很是吃了些苦头,以至于后来渐渐好了,谢氏对这儿子溺爱的紧,半点马虎不得。
初时紫桃不将这家里的混世魔王当做一回事,只想着万事绕开他就是,她一个后宅女子,见到家中男子的机会本就不对,况他一个十三四岁的毛孩子,便是再混蛋又能做出什么事来?
然而这个膏粱还就真做出了什么事,有一日紫桃去谢氏屋里请安的时候恰巧遇上他也在房里,她请了安立在一旁没说话,谁知就让他看中了眼,不得不说父子俩的审美有一定的相似性。
谢氏如何不知儿子存了什么腌臜心思?那日早早就打发了紫桃回去了。
紫桃走后他便向母亲求情,要讨了这紫桃放屋里。
谢氏如何肯,况且那是周乡绅的人,便是她平日里再厉害也万万不敢在这里动人。只警告了儿子几句,莫要去招惹,又好言好语劝了半晌,说给找个更好的丫头送去这才作罢。
短时间内是把他的心思按下了,不过这里又得说个毛病,求不得的就是最好的,小周与母亲送来的丫鬟很是寻欢作乐了几日,初时还好,后来越觉食髓知味,情绪反倒高涨了几倍,想要紫桃的心是一刻也忍不住。
那日紫桃正在院子里练曲儿,竟见那大少爷闯了进来,身后小厮一个劲儿拉扯劝阻也没能阻止他,紫桃惊慌失措,奋力挣扎半晌,情急之下抓起一旁的花盆砸了上去才挣开。
虽没有受辱,心里也是有了疙瘩,任谁被一个登徒子虎视眈眈的惦记着还能从容自若泰然处之呢?
这一遭方是真正叫紫桃下了决心的,女子的贞操比命都重,她不想死,亦不想背上不洁的名声,可叹这世道男子出了错竟要女子一力承担,原来这便是男强之处,可笑又可气。联想到之前种种,她是觉得一刻也忍不了了,当机立断收拾了行李,去谢氏那里求了出处,谢氏因着害怕儿子的事被周乡绅知道,又因她还算老实,不求钱财珠宝只求离去,百般思虑净是好处,就放她走了。
这样才是事情的全部。
紫桃用袖口抹抹眼泪,道:“你都知道了,就是这般,又让你看了笑话。”
柳觅初心内复杂,没想到这紫桃还是个烈性子的,当下安抚道:“既然已经离开,就莫再想这些了,往后的日子只有你的好的,你且等着就是。”
“若像你说的这般倒真是好了。”
柳觅初挑眉:“你还不信。”
她忙破涕为笑:“竟不知你嘴这样甜,好话全叫你说了。”
“不说这些了,我们继续看看这花样子。”
……
听过这些柳觅初多少觉得不舒坦,转开话题回到了针线上,看来剩下的路还得从长计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