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冬,轧钢厂后勤部采购科,副科长姚得才正在对着一个小年轻训斥着。
“赵山河,你还想不想干了?整整一个月,你就采购回来二十个鸡蛋,如果其他人都像你这么搞,工人们吃什么?
工人们没有营养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就无法正常工作,你这往小了说是工作不认真、态度不积极,往大了说就是思想有问题,破坏新社会的国家建设,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现在就让你滚蛋你信不信?”
赵山河抹了抹喷到脸上的口水,露一脸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的说道。
“姚叔,您说的全对。
这个月是我给科里拖后腿了,我保证,下个月争取多跑跑乡下,把这个月的缺口补回来,不过您也知道,现在乡下也很困难,我又才接岗3个月,实在是没有什么什么门路,您多担待担待啊。”
姚得才看着站没站样的赵山河,也叹了口气,这要是自家小子他早上手揍了,真不知道老赵怎么教育的,能把孩子惯成这样。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左右观望了一下见没有人才又回头对赵山河说道。
“山河啊,你也别怪姚叔说你,你爸是个好样的,你可不能给他抹黑,刚才骂你也是为了你好,采购科这些人都看着呢,我要是不骂你一顿,他们就得心里不平衡了。
你上班第一个月什么收获都没有,采购科的其他人还能理解你父亲刚走,你也没碰过采购的工作,所以大家都睁一眼闭一眼。
第二个月你只收上来两只不下蛋的老母鸡,大家也都可以理解为你没有经验,最起码老母鸡还能炖汤喝。
这个月你就收上来这么点东西,我都没法再张嘴帮你找借口。
要是下个月你再不收点什么硬货上来,弄不好你就得去跑长途出外勤,毕竟采购科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自已也要争气啊。”
赵山河知道这位父亲生前的好友是真心为他好,毕竟哪个领导能掏心窝子和一个小年轻说这些?
忙立正站好对姚得才深鞠一躬。
“姚叔,让您费心了,我下个月肯定好好去找找路子,争取弄点好东西回来,不会再让你这么难做了。”
他又不是刚上班第一天,这一转眼三个月过去,最少采购科的情况他还是有所了解的,科长李廉洁,这是后勤部主任李怀德的亲戚,品行做派和李怀德几乎一模一样,那是真“廉洁”。
两位副科长,一位就是眼前的姚得才,主管轧钢厂钢铁、机械、粮食、蔬菜、肉类的采购任务,大多都是公对公对接,但公私合营之后食堂因为扩建,所以食堂的小灶采购任务也落到了他身上,而像赵山河这种采购员下乡采购的东西也基本都是交到小食堂供应领导和厂里来客的用餐。
另一位副科长王勇是娄半城的人,虽然娄家把厂里的主导权交了出去,股份也留下的不多,但必要的眼线还是要有一些的,这位负责采购的就比较零碎了,什么服装、手套、被褥、帽子,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暖瓶饭盒、毛巾脸盆,好在此人在解放前就在娄氏钢厂工作,也算是对四九城熟门熟路,要不然一般人真干不了这活。
赵山河他爸生前是4级采购员,3个月以前为了保护一批钢材不被拦路的劫匪抢劫英勇牺牲,他这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学生接了他老子的岗,好在姚得才和他爸以前是战友,这才让他随便扑腾了三个月。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江湖,特别是采购科这种和奖金挂钩的部门,赵山河连续三个月拖了他们小组的后腿,当然会有人看他不顺眼,毕竟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也是为什么姚得才告诉他下月再干不好就得去外勤的原因了。
等回了采购一组的办公室,屋里就只有组长王铁成在喝茶看报纸,这也是后勤部门的工作优点,除了统计、出纳、会计这种坐办公室的人员之外,其他人工作都很灵活。
采购科的办公室都在一个楼层,所以刚刚姚得才骂人的声音他也能听到,看赵山河垂头丧气的进来也没再批评他,反而劝解道。
“小赵啊,老姚那个人就这个脾气,你也别往心里去,现在外面的情况不好,收不到东西是很正常的,你回去休息休息,实在不行往远点走看看,只要下功夫,肯定会有收获,我看好你啊。”
王铁成今年刚过50岁,是采购科里年龄最大的,前年下乡的时候遇到几个土匪劫道,他掏枪打死3个,但也被人在腿上砍了一刀,从那以后就被任命为一组组长,也不用下乡了。
他和赵山河的父亲也熟识,所以对他也算照顾,但对于他这种不再下乡跑的领导来说,也就能动动嘴皮子了。
“组长,我都能理解,可能是我还没有摸明白采购员的路数吧,我听你的,下个月往远走,去通州那边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四九城附近的村子都已经被各个工厂采购的差不多了,这个季节也没什么山珍,实在是难搞啊。”
又和王铁成说了一会下面农村的状况,看办公室里的座钟显示快10点了,便打了个招呼就撤,说别的都没用,再采购不到东西,他就得出外勤了。
骑着厂里给采购员配备的老旧自行车,一口气蹬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大兴的王立庄村,他昨天听前院阎解成说这村子里有不少母鸡,有母鸡就有鸡蛋,还有可能遇到不下蛋的老母鸡,他这个月只交了20个鸡蛋上去,现在只能是瞎猫爪死耗子,抓到一个算一个。
村口的民兵看他穿着一身工装,还骑着自行车便很客气,看了采购员的证明就给他指了指去村长家的路,此时正是“大炼钢”即将结束的时期,但公社的兴起还是让很多人的利益受到了损失,折腾了一年也把下面村庄折腾的够呛。
赵山河顺着村里唯一的道路找到了村长家,这是典型的农村民房,栅栏围成的小院,里面有那么零散的几只公鸡和母鸡,这时候也不敢多养,公社一句平均分配就全给没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