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我这个年纪,即将面对死亡的地步,能让我吃惊的,能让我看不透的东西其实已经没多少了,但是你要算一个。不,是你们两个。”
阿达里爵士持刀挺立,他的脊梁挺得笔直,手中的刀柄好像和筋肉皮肤骨骼长在了一起一样的稳健,刚才感受到的生命波动让这具老朽的身躯又恢复了一部分活力,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除长期朝负荷使用奥术战甲带来的伤害,至少能让他现在还能撑起一个战士的脊梁。
前面的两个西方人,周围围成一圈密密麻麻的矮人,看过来的视线都带着各式各样的敌意和杀意,但是他无论是心中还是脸上都没有丝毫的胆怯,心中反而有隐隐的火焰在开始燃烧,那是他生命中最后的火焰。再没有了任何希望和奢望,没有了责任和荣誉,他最后只是想像一个战士那样死去。
“哦?那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们呢?让你在这生命的尽头还能有幸瞻仰一下两位这世间少见的奇男子的风采。比如说你可以告诉我们一些关于奥法复兴会那些混蛋的情况。让我哪一天突然想到了,再去向他们讨要那些被他们坑骗去的货款。”
王者无敌?仁爱之剑昂首挺胸,横肉丛生的脸上带着洋洋自得的笑容。实际上周围矮人看着他的眼神未必就比看着老爵士的友善多少,但他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好像只是置身于一群小鸡小鸭的围观中。
冷冷瞥了一眼这个将他所有的计划都完全破坏了的西方人,阿达里爵士却并没过多理会,而把视线转向了旁边的风吟秋,问:“你就是和守护之手的高文一起的那个西方法师吧。”
“是。”风吟秋点头。
“寒风要塞后面装备库坍塌的废墟里,你可以去找找他被石化了的雕像,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把他给救回来。”老爵士淡淡说完了这句,手上的双刀就架在了面前,摆出了战斗的姿态。“好了,这就是我的遗言。你们两个是要自己上,还是让开让那些矮人来?”
“风兄弟,你可还有什么账要给这老头算的吗?比如把这次被人围攻暗算的账算到他头上,他可是主谋之一。”王者无敌?仁爱之剑转头问。“当然我也是。不过我可是洗心革面,浪子回头,重新做人了。哈哈哈哈…”
风吟秋摇了摇头,严格说来他和这老人无冤无仇,纵然敌对也不过是各行其事互有冲突,如果这样的都要细算的话,神州江湖上的账算上十辈子都算不清。
“那我们就走吧。不要妨碍这老头和矮人们的约会了,他们的账可多着呢。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中,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大踏步地朝外走去,沿途的矮人战士全都默默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连满眼都是血丝的金石首领都只是阴沉着脸看着,一言不发。
“无敌兄,且慢。”风吟秋出声叫住了他,转而对着金石首领说:“货物财物你们可以全数拿去,不过那些俘虏你也要放他们安全离开。”
金石首领依旧阴沉着脸没有吭声,不过矮人群中传出了一个古怪的声音代替他做出了回答:“好。”
这个声音低沉郁闷,并不是人或者矮人的嘴里能发出来的,风吟秋仔细一分辨,发现居然是地面发出来的鸣动。而引起这鸣动的神术波动也极为隐晦,一闪即没,显然是真正说话的人对他们两人颇为忌惮,不敢暴露出自己。
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回过头来一笑:“哈哈哈哈,不愧是宅心仁厚仁义无双的风道长,这一点可是连我这个自诩爱与正义的战士的仁爱之剑都没想到呢…”
“那位法师先生的家族护卫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其他也只是一些讨生活的无辜之人,能帮他们一把也就尽量帮一把。想来无敌兄你也不会介意吧。”风吟秋微微一笑。这位故友原本就不是蠢人,转醒之后虽然有些口不择言,但分明同样是心中雪亮。这些人若是能逃出这里去,人多口杂之下把这里的事情传出去对他说不定是有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毕竟曾经身为一个邪教头目,就算是洗手不干重新做人旁人也未必相信。他这转身就走多半是想要借矮人之手通通灭口。不过自己终究不好置之不理,这开口之下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果然这位仁爱之剑只是咧嘴一笑:“我如何会介意?正是需要这些人们去宣扬我们正义的事业,打响我们的名号呢!风兄弟你尽管放手去做便是!”
叫东岭兄的中年神州男子转头看着满地不动的复仇教徒,正要开口央求,风吟秋已经一把将他拉住,和三个少年一起放在了力场巨手上,然后力场巨手腾空而起朝外飞去。这一次再没有神术干扰,下面的矮人也最多只是瞪着他们骂骂咧咧,也没有一个胆敢把手上的战锤斧头的投掷上来。
矮人的包围圈在风吟秋和王者无敌?仁爱之剑通过之后迅速又合拢,并且朝着中间的阿达里爵士合围过来。矮人们的步伐缓慢而谨慎,他们几乎每一个都是曾经亲眼见到过帝国时代的奥术战士的战力的,但是他们的步伐也异常的坚定,因为这才算是他们真正的敌人,那两把长刀,那一套奥术战甲上不知道浸泡了多少矮人的鲜血。
“我其实见过你的,小家伙。那还是你们那个该死的奥术帝国还在的时候,我曾经亲眼看见过你带队镇压碎石之火部落,你身先士卒,一个奥术就有二三十个战士被化作灰烬。”金石首领的眼睛黑中泛红,这眼中的血液没有元素化,所以让他的眼珠子在漆黑中还能发出丝丝红光。如果能单独挖出来,说不定能像极品宝石一样地漂亮,但是此刻在他的脸上只是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暴戾血腥之气,刚才在那两个人面前压抑住不敢爆发出的戾气此刻全部展露无遗。“所以之前看到你过度使用奥术战甲,几乎就要支撑不住衰老而死的时候,我真是又高兴又是矛盾啊。怎么能让你死得那么轻松呢?”
阿达里爵士摆了摆手中的刀:“别废话了,来吧。虽然计划被那个该死的西方人破坏了,但最后能亲手多宰杀一些你们这些蛮族,多闻闻你们血液和骨髓里的那股土腥臭也是不错的。”
“小心些。拉开距离不要一拥而上,奥术战士的瞬发高环奥术有很多是范围杀伤的。不过奥术战甲是以透支精神和灵魂为代价,没有了高阶法师的专门维护,他能支撑着活到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很勉强了。祭司们用神术尽量逼迫他运用奥术,最多三四个高环奥术之后他的精神就会衰竭,那时候就任你宰割了……”一个悠悠的声音在矮人堆里响起,只是依然飘忽不定,很难具体分辨到底出自哪里。
“虽然我向来觉得直接动手会比较过瘾,但也要承认他说得有道理。”金石首领笑了,就像即将进食的巨型食人鼠。
阿达里爵士的眼神冷了下来。他不再说什么,白光一闪之后他的身形就出现在了刚才声音发出的大概位置,大刀挥舞之间矮人的惨叫怒号和血肉残肢一起满天飞舞。
当身后隐隐传来惨叫怒号搏杀的响动的时候,风吟秋已经带着三个少年法师和那个中年人飞到了灰谷镇的镇口。外面就是漆黑一片,漫无边际的北地荒原,似乎一步迈出就可以远离这场噩梦了,情绪上濒临崩溃的少年都慢慢恢复了过来。
风吟秋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降落在了镇口山壁下。他以手虚点,三匹幻影驹无中生有地从空气中凝固而出
“温德叔叔,原来你…你是西方人?”大脸少年安杰洛脸上的泪水鼻涕都还没有干,愣愣地看着风吟秋已经完全复原的面目。“那么…你…你不是罗斯切尔德家族的人了…”
“当然不是。不过我确实认识你父亲。”风吟秋拍拍安杰洛的头,他也算是三个少年中最为坚强的一个,在之前那样的变故中也没崩溃。“我还要去其他地方有事,接下来还是你们三个自己先上路吧,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有人拦着你们了。但是你们依然要小心,不要去胡乱找人求助,最好先悄悄去奥斯星城你自己的家里躲上几天,等我回到奥斯星城之后就好了。”
“但…但是我们…我们真的不行了,我们遭遇到了这些…我们…我们现在只是想回家…”另外两个少年还是跪倒在地抽抽搭搭地哭泣。“请你把我们送回奥罗由斯塔吧…我求您了,仁慈的西方人法师。我父亲一定会重重地酬谢您的,你要多少都可以,五十万奥金行不行?一百万也可以,求您带我们回去,我真的不想再…”
“够了,站起来,年轻人。”风吟秋并不为所动。就算是五百万奥金他也没有多大兴趣,这三个也并不是没有丝毫自保能力的婴儿。“当你们觉得无助害怕想要逃避,想要寻求别人的庇护和帮助的时候,想想你们的老师。他教给你们的是什么?尊严和骄傲。那是面对任何艰难,即便是死亡和痛苦,依然能够支撑你自己站起来,站得笔直去面对的勇气。别让他对你们的教导变得毫无价值。”
少年渐渐止住了抽泣,安杰洛更是擦了擦鼻涕和眼角又涌出来的泪水,努力把两个同伴扶上了幻影驹,自己再骑上之后,对着风吟秋躬身行了个礼,用出一个照明的零环戏法悬浮在自己前方,驾驭着三匹奥术构筑的投影生物就绝尘而去。
“哈哈,对这些懵懂的弱鸡少年耳提面命,让他们在正义和勇气的道路上茁壮成长么?还是风兄弟比我来得细心体贴啊。”
笑声中,王者无敌?仁爱之剑大踏步地走了出来。自从这重新苏醒过来之后,得意洋洋和自信心满溢似乎就成了他的天赋属性,随时都保持着这种高昂的士气和心态。虽然听到他这样说话总有些奇怪的不适,但风吟秋也不得不承认这总比之前的固执阴沉要好。
“我要到那寒风要塞去救一位朋友,不知无敌兄如今有何打算?可要和我一起去么?”风吟秋问。
“虽然营救正义的朋友绝对是分内之事。但我这边也要和东岭兄回去交代一番,相信以风兄弟的能力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王者无敌?仁爱之剑颇为大气地一摆手。“那你救了这位朋友之后去哪里?可是回奥斯星城么?听说大乾使节团还在那里?”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