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近卫骑兵营算是左府军各骑兵营中最精锐的一个,汇集了不少优秀人才,庞岳之前的亲兵队长卫远就在这个营担任副营官。每当有紧急关键的任务,庞岳总会交给近卫骑兵营去完成。
一阵鼓号响起,继而马蹄声雷动,四千多骑兵从中军部附近出发,奔腾着往北而去。
……
下午,当城中清军最后一股成建制的抵抗烟消云散的时候,庞岳的左都督认旗已经插在了城北的仪凤门城楼。此时,震天的喊杀声已经几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万胜”的欢呼呐喊,山呼海啸,不绝于耳。
各部的汇报也一条条呈上来。敬谨亲王尼堪被三山街附近第二镇击毙,江南总督朗廷佐在衙署内自尽,漕运总督林起龙在贡院被俘……
“大帅,洪承畴在此!”卢启武的大嗓门在城楼下的马道上响起,紧接着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庞岳的视线中,身后跟着一队第二镇的士兵,押着个五花大绑、身穿满清一品文官补服的干瘦老头。
老头被带到庞岳面前时,始终闭眼低头一言不发,犹如老僧入定。皱纹满脸,脑后的金钱鼠尾也白了一大半,看上去倒有七老八十。
“你就是洪承畴?”庞岳问道。
老头仍是一言不发,仿佛耳朵聋了。卢启武则抢着回答说:“大帅放心,千真万确!找好些人都确认过了。当我们攻进伪经略衙门的时候,他坐在衙署里就是这副泥菩萨似的模样。刚才在押他过来的路上,有些兄弟还担心他寻了短见,怕到了大帅面前不好交代。我就叫他们不用担心,这老王八蛋当年在松山都没上吊没撞墙,如今又怎会寻了短见?”
庞岳笑了笑,上前亲自给洪承畴松了绑。见洪承畴仍是毫无反应,便说:“当年奴酋洪太亲手给洪大人披了件大氅,就换来了洪大人的一声“明主”和半生的效忠追随。如今我亲手给洪大人松了绑,洪大人不喊“明主”,不立即宣誓效忠也就罢了,为何半个谢字都没有?”
在场的左府军将士一齐大笑起来。
洪承畴原本死灰般的老脸顿时涨得通红,但仍是低头闭眼,一言不发。
见他这副模样,庞岳本来有许多话要问的,此时也没了兴致,再加上今日这场合也不太适合,于是便挥了挥手让人先把他带下去,等来日再做处理。
随后,王东日也来到了仪凤门城楼。
老远地看见王东日,庞岳便笑道:“旭之兄?是否咬了自己一口或是割了自己一刀?这是否是在梦中?”
王东日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也不再计较庞岳的戏谑,只是感慨:“多年前的誓言今日终于得以实现。四厥名王,光复旧都,慕远兄弟的英名必将青史流芳。”
“这些又怎是我一人之功?就说这光复南京,旭之兄亦是功不可没。”
“我这可不是在故意恭维。”
“我也没有故作谦虚。这些都是千千万万的汉人用鲜血换来的胜利,并非某一人某几人的功劳。”庞岳笑容微敛,指了指远处奔腾向东的长江,“就像这滚滚东去的长江水,旭之兄能分得清哪几个浪头居首功,哪些又居次功?千万年来正是有了无数个浪头前赴后继,才有了这滔滔长江的生生不息。同样的道理,长江水里最不缺的就是浪头,汉人当中最不缺的就是敢于抛头颅、撒热血的仁人志士。就算没有我庞岳,也会有王岳、李岳,总会有个带头的人站出来,唤醒沉睡中的汉人豪杰。只不过是早晚的区别罢了。”
这也是庞岳的心里话,此刻心中的真实所想。成为民族的英雄固然是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所期盼的,但更令他自豪的还是身为这个英雄民族中的一员。
“慕远兄弟的胸襟,我等俗人是难以理解了。”王东日开了句玩笑,随后又想起了另一事,“听闻慕远兄弟每次大捷后都会诗兴大发,如今旧都光复,不知心中是否已有佳句?”
“那兄弟我便献丑了。”庞岳笑了笑,叫人搬来纸笔案几。就在这战火残迹尚存的城头,一首七言律诗一气呵成:
钟山风雨起苍黄,十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好!好一个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王东日连声叫好后感慨道,“我早就知道慕远兄弟此番东征的目的远不止光复南京。想想也是,如今江北的济尔哈朗已成强弩之末,在我大明携大胜余威的十数万虎贲面前又何足道哉?”
两人相视大笑。周围的张云礼、石有亮、卢启武各将亦不约而同地大笑。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句诗很快传遍全军,十万将士的呐喊有如山呼海啸。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映照下来,给江面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滚滚长江奔腾向东,就如古老而坚忍的汉民族一样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