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开春,这个姑娘终于再踏回了画皮师的领地。刚进茶楼,便听到两个画皮师的谈话。
“温倚阑居然成了十师之一,还和玄清在一起,怕是不日要订婚了吧?”
“这两位……总算是天作之合吧。”
那些人随口说着,少女却背着画箱,抬起手来,慢慢捂上了胸口。
然后她一遍一遍和自己说,不疼,不该疼。
只是怎么还是会想起那艳若桃花的男子熟睡在庭院外,怎么会还是会想起他抱在她身后,低哑着声唤:“阿颜,回头。”
她踉跄着躲进房间,然后终于是捂住脸,泣不成声。
这是她年少的爱恋,她无法倾诉,只能在这个所有人都无法看到的地方,流涕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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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了许久,终于是站了起来。待到第二天,她便回到那个院落,带着清冷疏离的笑容,看着那个不复当年的男子,说那么一句:“我回来了。”
幻境就到这里,戛然而止。旁边景色迅速褪开,等大家看到又回到现实时,那原本被绑在架子上等着行刑的男子,却早已用画皮师的刀割断了绳子,逃离了去。
温倚阑从没觉得这么害怕过,他带着伤,一路踉跄着往前跑。
他感觉夜风都带了血腥之气,等他冲到家门口猛地打开大门时,便就惊在了那里。
那满院满墙,都是朱砂色所绘的画,一幅一幅,画着他方才幻境中所见。而那女子躺在他的摇椅上,素衣宽袍,墨发如瀑,面上带着苦涩的笑容,仿佛她那么多年,从不为人所知的心境。
他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艰难地挪过了步子,然后慢慢走到她面前。
然而她却只是静静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了过去。他颤颤伸出手去,对方的身体却在他手指触碰的瞬间,碎裂成灰,夹杂着那漫天杏花,一路随着春风卷散开去。
温倚阑呆呆看着,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只有那缠绵的春风摇着杏树沙沙作响。
风声犹噎,人何以堪。
“那是画皮师的能力,叫‘绘世’,用我们的血会描绘当年的景象,便能将人带入当年。只是一旦用了‘绘世’,那个画皮师也就活不下来了。她的躯体会被摧毁,而魂魄则将留在画中。”
温倚阑解释着,我点了点头,为他斟酒。他笑了笑:“我当时看着她在我面前消失,从那一刻开始,我立志做一位画骨师,为她画一具躯体。”
“我也忘记自己到底学了多久……每天就知道作画,我们村从未出过画骨师,而我,是第一个。”
温倚阑端起酒杯,笑了笑:“我忘记我是何时成为了画骨师,只知道我画出的第一具躯体,就是她。我将她画完之后,又把她当初‘绘世’画中的魂魄装进了那具躯体,然后她活了。”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画了她,就将再也看不到她,而她也无法看到我。我们明明隔得那么近,可是却都无法相见。”
“我从别人的口里得知她的消息,听说她醒来后忘记了一切,除了作画。没有我的阻碍,她心无旁贷,一步一步往前走,终于成为了画骨师。”
“我开始四处寻找秘术师,因为,我想亲口和她说一声,我喜欢她。”说着,他苦笑起来,对我摊开手,指了他的手纹同我道:“你看,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低头,看着他掌心近乎消失的纹路,片刻后,却是道:“可是她始终无法看到你的。我只能让你看到她,却无法让她看到你。”
我说话说得忐忑,他微微一愣,而后却是苦笑起来,慢慢道:“没关系,我能再见她,也好……”
“恩。”我随意点了点头,便从袖中拿出了一瓶药来,给了他一粒药丸,他吃下后没多久,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布谷鸟声。一直沉默着的君子商懒洋洋的抬起眼来:“来了。”
温倚阑立刻站起来,冲了出去。我们跟随在他身后,看着他在大街上大吼:“染颜!染颜!”
不久,一位红衣女子,面覆半面面具,额点火焰纹路,步步生莲,自远方而来,渐行渐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