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琅琊一地有美人如玉,琴艺无双,令人神慕。
赏花人闻之已久,今夜子时,当来探访。
——曲无涯
一张神秘递至的短柬让琅琊王府上下皆惊。
居然有淫贼垂涎郡主,甚至公然以短柬通告,字句轻佻张狂,视王府威严于无物。琅琊王勃然大怒,调令精兵驻防王府内外,长街上哨令频传,兵甲杂踏,满城骤然而紧。
荒诞离奇的异闻最是引人,不消半个时辰爆传街头巷尾,比沂水泛滥更为迅捷。柬上字句被人一再提起,猜议纷纷,民间甚至开了赌盘,竞猜猛浪大胆的贼子究竟是被万箭穿身,还是果真身怀异术,能从重兵包围中得手。
就连天子一行也在雅厢内听到了外间的议论,曲无涯三字入耳,几位近臣亦是动容。
数年前,有一个江湖客为一名歌伎而击杀了陈王府中的豪客,陈王怒极,调数位内廷高手封捕,依然被对方脱逃而去,其人正是曲无涯,江湖中别号追魂琴。
这桩旧事民间所知不多,朝中引起的波澜不小,应德帝也曾为之称奇,此时不禁讶然,“又是此人?上次为歌伎,此次为郡主,这些江湖异人能耐不小,却目无法纪,胡乱妄为。”
柯太傅蹙着眉头,“江湖贼匪胆大包天,该拿下刑之以法,以警效尤。不过为何要大张旗鼓的通告,岂不更让王府提高警惕?”
沈国公呵呵笑道,“柯太傅连这也想不通?狂徒离经叛道,特立而行,无非是为博名而已。”
心爱的女子无端受人觊觎,薄景焕面上沉默,实则恙怒非常,恨不得将狂徒剐了才甘心。
天子若有所思,随着柯太傅的话道,“确有些不合情理,郡主的运数也似差了些,才好转就生出事,也不知是何缘故。”
一句入耳,听者各有所想,侍从通报阮世子谴人来请威宁侯,天子容色宽和,“想必阮世子逢此意外大为心焦,你但去陪伴,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薄景焕一则牵情,二则也确实想了解具体,立即应了,匆匆而去。
六王轻松一笑,摇着纸扇道,“圣上既然见悯,又恰好巡幸到此,要不要暗助一把,将狂贼拿了索问清楚?”
应德帝望了他一眼,沉吟片刻,“朕也正有此意。”
阮凤轩确实有些慌了,他也未仔细思索,随意让贺玑之写了个仿佛有点印象的名字,准备在府内做场戏,哪想到这人来头极大,弄得全城轰动,不断有亲族与世交遣人询问。等好容易盼来薄景焕,听完解释,阮凤轩才真正清楚了曲无涯是什么人。
武林中有一份榜诀,录缀了十几个江湖上最厉害的异人,依名头响亮而不时变换,追魂琴入榜逾十五年,从未有过争议。据说他似一介中年儒生,喜欢流连歌乐之坊,周旋于众香红袖之间,颇有名士之风,以一张古琴为武器,一手御音之术独步武林,七弦一挥夺命无形。
这人亦正亦邪,杀人不分善恶。当年金刀寨惹怒了他,琴音过处,偌大的寨子鸡犬不留,成了亡魂累累的死地。他也曾与留仙岛的岛主及护法一战,当场以琴音震死两名护法,重伤三人,余下的一人成了疯子,岛主尽管逃走,也落下内伤咯血数年,从此不再踏足中原。不过曲无涯虽然放诞不羁,还从未有强夺美人之事,不知此番怎会破了例。
听闻是如此厉害的人物,阮凤轩的脚都有点软,一颗心七上八下,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像受了惊。事已至此,阮凤轩已是骑虎难下,万一让人知道是自己在弄鬼,后果更不妙,只有强作镇定的演下去,“难道真是被妹妹的名声引来?恶贼强横,依景焕兄看该怎样应对,要不要再多调一些人?”
薄景焕见阮凤轩一头虚汗,也自心焦,短柬是假的还好,万一来的真是追魂琴,普通兵卒哪堪一击,天子虽携有大内高手,借用却须慎之又慎,不然万一被人趁虚而入,天子出了事谁也担不起,正在为难之时,何安在一旁低禀,“据闻主上的义弟苏璇,目前正在琅琊。”
这一讯息犹如甘霖,来得极妙,薄景焕转忧为喜,心神大定,道“此事最好让江湖人来应对,正好苏璇就在琅琊,我这就致书一封,要他来此坐镇,护卫郡主周全。”
事情越弄越大,阮凤轩有苦难言,他想私下对薄景焕坦白内情,方要开口,父亲已经让人来唤他过去议事,哪还说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