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变过分毫。
这些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入了她的耳畔,在脑海里不断重复,和着空茫茫的记忆,一遍一遍撕扯。
素手微微颤了颤,过半的清酒,几乎要溅出杯盏。
她凝眉没了笑意,声色也冷了无数:“赫连王所无所求,便早早下山去,山上哭寒,莫要再跪了。”
这几日,他日日要来,跪到深夜。
若不是紫衣去驱赶,怕是他都不肯挪动半分,早就被这问灵山上的霜雪给冰冻住,没了气息。
她起身站起,红色宽袖裙摆逶迤,转过身去将走,身后人却开了口。
“我有所求。”
赫连铮静静地跪着,眼中模模糊糊现出了账内人的身影,她很瘦,裹在艳红衣裙里的人,轻薄得几乎要消融在问灵山上的云雾中。
青丝散在艳衣上,却品不出半分的媚意,只有幽幽神秘无情之决绝。
他哑了声音,凄凉地匍匐下头磕地:“求楼主,让痴人赫连铮,见一眼你的容颜。”
这世上痴人多,他也是其中一个。
声音轻落,如灯花无声摇落,却又掷地有声。
无比执着,无比凄凉。
紫衣偷偷抹了一下眼角,指尖凉凉的,已经被泪水打湿,心中难受得透不过气来,却不敢哭出声音。
多年爱恨缠缠绕绕,重门欢已经放下,唯独赫连铮不懂什么叫割舍,割情舍爱,便也不会痴狂如此。
他心中自有玲珑,一眼便知,这帘后人,是他所求。
要有多刻骨铭心,才能做到如此?这个问题,紫衣是无论如何也给不出来的,只有赫连铮自己,才清清楚楚。
万人之上尊贵不可言的男人,不断匍匐磕头,把所有傲骨和尊严,尽数交付给了这方画骨楼。
执着地念叨着:“求楼主,让痴人赫连铮,见一眼你的容颜。”
账内女子肩膀微微颤抖,传来的声音,晦涩苍凉:“见了又如何?赫连王何故这般执着?”
所有情绪,最后都归于一声叹息:“还不如不见。”
是了,这么多年,紫衣终归是明白了重门欢的心思,有些人,见了也是惘然,还不如不见。
她不忍心看赫连铮这般,开口劝:“赫连王别再磕了,起来吧。”
伸手想要去扶他,见他浑身冷沉不为所动,紫衣伸出去的手又僵硬地收了回来,心中只道,他不会起来的。
“见了又如何,我也不知道。”赫连铮如在梦中呓语:“可我知晓,不见我会难过。”
这么多年的执念,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
见了或许什么都得不到,可不见,这一生的心病,该怎么去平息?
屋内灯火摇啊摇,站在账内的女子长久的沉默,许久许久,她缓缓抬起手来,又无力地垂落。
紫衣了然,躬身去轻轻把白纱帐卷起。
刹那间,馨香更浓,酒香浮动,莲花灯里火光明晃晃跳动,她慢慢回过神来,跪坐在软垫上。
就隔着这不到五步的距离,她的目光含笑看在赫连铮身上,如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语气温柔缱绻问:“十年不见,赫连王可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