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话是对嘉语说,但是话出口,在座贵女,连嘉言在内,几乎人人变色,连水亭边的琴声,都像是在风里抖了一抖。
姚佳怡最先就跳了出来:“你自个儿想出宫,怎么倒不许别人出宫了!”
——嘉言不敢和她说永巷门,就只说了一众贵女差点被驱逐。姚佳怡却是想岔了,以为是太后出手,先杖毙了小玉儿,又驱逐贵女,剩下还在宫中的,可不就是她了,这么好的安排,偏偏被三娘多事给搅坏了,可不叫她着恼!
“出宫”这件事,原本在人人心中皆有,人人口中皆无。这时候被姚佳怡一口叫破,郑李几个贵女无不在心中想:原来她昨儿晚上是想出宫,不知道什么缘故没出得去,却拦下了我们——到底是什么用意?
就连谢云然也忍不住想:她想出宫,为什么?
嘉言都快急哭了:“表姐!”
嘉语面色一沉:“姚表姐这说的什么话,我昨儿晚上想出宫是不假,难道除了我,还有别的什么人想出宫不成?是姚表姐你,还是阿言?”
虽然最后一句话严厉得近乎指名道姓,但是郑、李几个心惊的却是前一句:“难道除了我,还有什么人想出宫不成?”心下都想道:不错,昨儿晚上,我们并不是自己想出宫,而是被迫出宫。
贺兰袖忙忙出来打圆场——就和往常一样:“怪我!都怪我说错话,其实我的意思是,昨儿晚上,三娘还想家想得不得了,连夜出宫这种念头都出来了,还是谢娘子有办法:瞧,三娘这不就兴兴头头给大伙儿煮茶了么?”
这话胡掰得可以——明明煮茶的是谢云然。
嘉语瞧了贺兰一眼,她可不信这句话里点出的“连夜出宫”是无心之失。也不相信以贺兰袖的精细,会察觉不到昨晚的变故。却说道:“表姐这话还是说错了。”
“哦?”贺兰袖有些吃惊,“我、我又说错了,难道……”
“表姐就不必为我遮掩了,何必呢,昨儿晚上诸位娘子都在船上,还有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成。”她语气沉重,郑笑薇、陆靖华几个,登时都想起昨儿晚上她落水,出了这么大的丑,就是闹着要回家,也不足为奇。
一时都释然,唯有谢云然,心中仍多少存疑,口中只道:“贺兰娘子也是好意。”
嘉语却抬头,冷冷看着姚佳怡:“这下,姚表姐满意了?”
“阿姐!”嘉言喊了一声,又打住。
嘉语继续往下说道:“这里诸位娘子,都出自洛阳高门,唯我是平城来的,素日里姚表姐总说我不知礼,也就罢了,洛阳的礼,我确实知道得不多,但是连夜出宫!姚表姐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不知礼,难道太后也不知礼?就算太后不知礼,这洛阳城里这么多亲贵、高门,难道他们都不知礼!”
嘉语一字一句都扣住“知礼”两个字,虽然并没有实指,但是在座贵女都逐渐安下心来,昨晚于烈可谓不知礼,但是太后怎么可能不知礼?太后知礼,这件事,皇家就必须给她们一个交代,就算太后敢不知礼,难道她们背后的家族,都是吃素的?
却没有人留意,“连夜出宫”四个字,是出自贺兰袖之口,而不是姚佳怡。
嘉言再喊了一声:“阿姐!”
又扭头对姚佳怡说:“表姐,快和阿姐道歉啊!”
姚佳怡虽然跋扈,对嘉言到底不一样,何况嘉语这口口声声,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姚佳怡多少也有些心慌,期期艾艾道:“三、三娘……”
贺兰袖微笑道:“三娘快莫要生气了,生生辜负了谢娘子的好茶汤。”
满座仕女,谁也没有提起缺席的于璎雪。
听琴,喝茶,斗草,然后还投了一回壶。
太后果然没有来,但是嘉语察言观色,除了谢云然心里也许还多少有疑虑之外,其余贵女,像是都被安抚住了。心下长长出了一口气——要不是太后的交代,她实在也不想这时候对姚佳怡发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