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类在拆卸那个完整的外星机器时,没有感到任何障碍。
没有任何人类在制造机械时常用的“拆开就无法还原”的特殊结构,采用了最简单直白的装配工艺,所有零件都可以轻易的拆下来,并且规格与外面那些小型机械上的完整零件大部分共通,加工工艺也几乎一致。
想来外星人也不在意自己的技术会被其他星球的文明给复制过去吧?
或者,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些机械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制造与装配?
而且,仿制的过程也很顺利。
外星人设计的时候,似乎走了“尽可能让机器在零件公差大的环境下工作”的设计思路,并且整个机器的材料异常地统一。
有些时候,一台精密仪器,就算将它的每一个零件都拆下来,摆在另一群人面前,让他们逐个扫描、记录,也难以重新复制一个。
有些机械确实复杂到“没有图纸就难以完整拆卸”,有些零件也确实存在“拆卸的过程中容易发生变形,测量结果会受到影响”。但就算不考虑这些,复制未知的机械也存在巨大难题。
因为现实是不理想的。
一个零件的设计存在尺寸要求,但是设计尺寸后面往往会标注一个“**mm”之类的标志。这个零件虽然设计尺寸是一个固定数值,但是现实加工,不可能所有零件全都是刚好是这个数值的,就必定存在一个误差。机械在整体设计的时候,会考虑到和这个零件配合的其他零件的误差,即“公差”。
只要一个零件的误差在公差范围之内,那该零件就是合格的零件。
机械的所有零件,都存在这样的公差。就算人类获取了未知的机器,也只能测量这一台机器上的零件的精确尺寸,而难以得知公差的范围。
而材料也是。许多零件都对材料的强度、韧性、弹性有不同的需求,并不是知晓尺寸就可以复制的。
这大概是一个3d打印机——也只能说大概,因为有好些部件,人类暂且没弄明白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但从激光发射装置、送料装置以及影响大概是结晶形成冷却剂输送装置还有磁场、声场发生装置来看,这确实是成熟的机器。
至此,人类也确认了一件事。这支未知的外星文明,与人类共用着差不多的逻辑。
人类可以很清晰的从外星文明的造物中看出这些部件的设计思路,看出其内秉的逻辑——当然,有些部件对于人类文明来说过于陌生。或许是出自人类一直以来的思维盲区,人类暂时看不出它们的具体作用。
那么,摆在人类文明面前的下一个问题,也就很明显了。
即,“这个机械是如何运作的”以及“外星铜板里面到底记录了什么”。
这两个问题或许可以归结为一个问题——“机器到底如何利用这些外星铜板里的信息来维持自己的工作”。
不管怎么说,这些铜板上的信息也实在是太少了。
尽管那些外星人使用了特殊符号来增加铜板的信息密度,但是那些符号若是以计算机来存储的话,大约也就几百mb的样子。
几百mb的信息,就包括了一个完整的工业生产体系吗?
不管怎么想都不大可能。
但是从现实上来讲,那些外星人几乎成功了。
虽然这艘飞船内部的机械活动,早在几千年甚至几万年之前就已经停止了活动,但是,在之前,它们成功运行了更长的时间。
那些机械残骸的年代、这一台3d打印机的年代,以及飞船主体部分的年代,都是天差地别的。
甚至人类也观察道,飞船的主体部分上都有许多修补的痕迹。
很显然,这些机器人甚至都晓得如何去维护这飞船。
它们的设计图纸、装配工艺、材料信息,以及ai,全部加一块,也就只有几百mb。
可能也就十几张照片的数据量。
几百mb啊
对此,英格丽德的评价是:“我认为这并不能用‘代码’来衡量这些符号。它们显然不是代码。代码与人类的语言一样,都是线性的、一维的。但这至少也是个二维的符号系统,搞不好还是三维的呢。”
向山立刻凑到英格丽德身边:“细说,细说。”
“语言是一种线性的东西,因为时间是线性的。人类说话,就是语言沿着时间排列成词句。其实文字的符号系统,落在纸上,便可以不是线性的。”英格丽德思索片刻:“在东亚大陆,曾有盘中诗与璇玑图,就是非线性的文字游戏。尤其是璇玑图,非常精巧呢。”
向山脑袋上似乎浮现了大大的问号。
“呃不好意思。”英格丽德急忙补上了解释:“璇玑图是一种特殊的是叫回文诗吧?的东西。原诗共八百四十字,纵横各二十九字,最中间是空的,方阵纵、横、斜、交互、正、反读或退一字、迭一字读均可成诗,诗有三、四、五、六、七言不等,如今统计约可组成七千九百五十八首诗。”
“在这种文字的矩阵之中,符号与符号二维的空间关系,也是有意义的。语言是一维的,一个词汇只与它前后所在的区域有关联。你第一句话的第一个词与第二句话的第二个词、第三句话的第三个词,不会在别人的意识之中连成一个新的句子,但是写在二维媒介上的文字,不一定需要遵循这样的规则。”
见向山还在思索,英格丽德道:“或许我说‘填字游戏’,你可能更好理解一点?”
“嘶”向山点点头:“你太小瞧我了,我完全明白了。”
“那些外星石碑上的阅读规则,可能要更加复杂一些。”英格丽德说道:“如果符号中存在‘下一个终止符号无效’的符号,那这石碑的读取规则能变得更加可怕。这简直就是迷宫。就算我们可以拆解出每一行每一组的符号,恐怕也难以让机器真正运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