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佟老师那里的拜年,不管怎么忙,沈深从不耽搁。
吃完午饭,天气不错,佟老师便带着沈深在院子里阳光房沏茶。
“工作忙么?”佟老师接过沈深递过来的茶杯。
“有一点,毕竟刚开始,不少东西要学,还要适应新环境。”沈深回答。
“都是这样的。我推荐的书看得如何了?”佟老师又问。
“挺有收获的,人得先钝感一点,然后敏感才能用对地方,才能发挥才能。”沈深讲了讲自己的体会,还讲了讲公司发生的小事情,自己如何应对。
“嗯,你处理得挺好。”佟老师笑笑,“许久没画画儿了吧?”
沈深脸一红:“偶尔还画两笔的,就是大块的时间少,所以总进展不大。”自己家书房,桑奇那边书房,还有桑靓那边,有三幅未完成作品。
“坚持啊。”佟老师没多说什么。
“我知道了。”沈深用心回答。佟老师从不发火,从来没有说过她一句重话,但不知为什么,只轻轻一句,在沈深耳朵里,比李女士吼出来的还有力量。
两人正聊着,有新访客,是两位男士,穿得都颇为正式。听介绍,是一对父子,姓江,父亲叫江海,是佟老师的高中同学,多年没有联系,去年在英国竟无意碰到了,便又往来起来;儿子叫江兆南,年岁比沈深稍大些的样子,但应该差距不大,顶多两三岁。
“江叔叔好,你好。”沈深跟两位打招呼,不等佟老师吩咐,熟练的重新换茶具。
“我带了大红袍。”江海示意儿子拿出来,“试试看。”
江兆南便递过去一个盒子,沈深接过,一笑,却看佟老师。
佟老师点头:“最近都喝清淡的,也该换换了,就这个,试试吧。”
“这小姑娘是?”江海便问佟老师,感觉她们很熟悉,但又不似母女。
“这是我学生。”佟老师开口。
开始沏茶,沈深就不说话,手里忙自己的,耳朵里听着佟老师跟江海聊天。那个江兆南也不怎么说话,只有在佟老师问到,他父亲不开口示意他自己说的时候,他才说上两句。
出汤,分杯。沈深没有抬头,看佟老师和江海伸手一同拿起杯盏,便等江兆南,瞥见对方的手指,白皙修长而骨感,她自己最后拿起杯子。先闻,再品。
“好茶。”佟老师赞叹。
江海很高兴,便讲这茶的来处。
沈深手里就继续。
喝完第三泡,江海请佟老师看一幅作品,大家便移步书房。沈深本不准备去,她想自己晒会儿太阳,安安静静喝口茶。
“小深,你也来。”佟老师笑着喊她,然后对江海开口,“我这个弟子,很喜欢周昉的画。”
沈深其实不是很喜欢跟陌生人相处,工作中是逼着自己去做的,生活中她就喜欢随意一点,不想结识就不结识,但听到有周昉的画看,立马站了起来。
画卷摊开,是《调琴啜茗图》,当然不会是真品,因为真品还在国门外呢,不过这幅临摹也的确……“如何?”佟老师问沈深。
沈深有点尴尬,不知怎么开口。
“这是高仿,虽然是仿品,但是因为手法模仿得惟妙惟肖,的确值得收藏。”江海似乎很喜欢,“不知仿者是谁?佟老师看得出么?”他当然希望是个名家。
“从做旧手法看,最远也属于现代。”佟老师摸了摸纸张,闻了闻。
沈深愈发不敢开口。
“小深,这幅画你应该很熟的,怎么不说话?”佟老师笑着看她。
“嗯,能冒昧问一句,这画儿您是从哪里得来的么?”沈深想问清楚,免得说了有麻烦。
“一个朋友在湖北一家小店里淘来的。”江兆南开口回答。
沈深想了想,那应该转了好几手了,说出来没关系吧?见佟老师愈发笑得厉害,知道瞒不住了,只得开口:“若我没弄错,这是我画的。”
一瞬间的安静,沈深悄悄看了眼江海,怕对方脸上挂不住,以为捡到个宝,其实是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外行人物,赶忙解释:“我喜欢周昉,经常画,我一个朋友看中一幅,就拿走了,也不知怎么会辗转到了湖北,看这处理手法,怕是费了些心思的。”
江海看看佟老师,似乎有点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