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循着箫声前行了一阵,忽听得箫声调子陡变,似低诉、似浅笑、软如温存、柔靡万端,两人均是心中一荡,只觉得这箫声说不出的好听。钱青健却是心中有数,嗯,快到了老顽童的地方了。
那箫声渐渐急促,在郭靖听来似是催人起舞,而在钱青健听来,却像是男女宽衣解带之际的迫不及待。
钱青健知道这是黄药师在吹箫折腾老顽童,开始暗暗运转全真心法抵御箫声,又从怀中取出两粒棉球,准备在不撑之时塞住耳朵。
自从吃过菩斯曲蛇的蛇胆之后,钱青健运转内功调息修炼,已经可以不必盘膝打坐,行动间亦能修习,这就等于是他除了睡觉之外,几乎时刻都能修炼内力,所以不仅他的内力基础已经高于郭靖,而且进展速度是超越了郭靖的。
不过人的姿态永远都是坐卧立行四种,偶尔坐卧的时候,也不必一定要站起行功。
因为钱青健的内力比郭靖为高,所以再听了一会儿之后,郭靖首先支撑不住,盘膝坐在了地上说道:“大哥,快打坐运功。”说完这话,他也顾不上钱青健了,立即按照马钰传给他的全真心法运行起来。
钱青健知道老顽童必在左近,就想要通过黄药师的箫声试一试自己比郭靖高多少,或者说比老顽童弱多少,所以也不忙将棉球塞入耳朵。这就形成了三人运功对抗箫声的局面。
又听了一会儿之后,郭靖尚且能够支撑,老顽童也没有现身发狂,钱青健却已经支持不住了,只好用棉球塞住了耳朵。
为何是钱青健第一个支撑不住呢?
只因此刻这箫声有如深闺里女子的叹息,床帏中少妇的呻吟,情致旖旎、缠绵婉转,令听者血脉偾张,神不守舍。而在尚未出现的老顽童和钱郭三人中间,只有郭靖是未曾经历过男女之事的,这孩子直接不懂其中的诱惑,等于是箫声之中最厉害的部分对他无效。所以他在运转全真正宗内功之下,反而越听越没事,越听越空明。
而老顽童虽然是跟瑛姑有过夫妻之实的,无法禁受这箫声的引诱,但是架不住人家一身全真功力仅次于重阳祖师,所以也能支撑许久。
唯独钱青健分外尴尬,他内力不及老顽童,又有过多次男女媾合的经历,更兼之最近对李莫愁求之不得,三人之中,倒是数他的思想最为浑浊、心境最为紊乱,所以第一个敌抵不住箫声的,必然是他。
只不过在用棉球塞住耳朵之后,钱青健又变成了洞若观火的旁观者了,此时他反而佯作支撑困难,跌坐下来盘膝运功,其实却是睁大了眼睛在四周花丛中寻找老顽童的位置。
不远处的黄药师一边吹箫,一边暗暗惊异,他只看见钱青健捂了一下耳朵,随后就跌坐在地打坐行功,而后竟然面色平静,显然已经无惧箫声了。
他不禁对这少年刮目相看。他原本打算在钱青健发狂时用弹指神通打穴制止的,现在看来,这个准备已属多余了。
只是那姓郭的傻小子为何也能够对抗箫声?这中原武林的后起之秀也未免太多了些吧?黄药师想不通了。不过他的主要目的是诱惑老顽童,既然这两个少年都浑若无事,那么正好可以一鼓作气把老顽童拿下。
虽然黄药师的这些分析对错参半,但是老顽童却真正到了风雨飘摇的最后关头。
此时钱青健和郭靖已经同时发现了两丈外黑暗中的那一对碧莹莹的眼眸,郭靖吓了一跳,心想:“这是什么猛兽?”急忙跳起身来,挡在了钱青健的身前,生怕野兽跑出来咬了钱青健。
钱青健本在心中暗笑:“老顽童被箫声折磨的眼睛都绿了。”看见郭靖护在他身前时,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此时两人都已听见那绿光闪动之处一阵急促的喘气声,分明是人类呼吸的声音,而箫声愈发诱惑,那人的呼吸也愈加急促,像是痛苦难当。
郭靖忍不住心生恻隐,慢慢靠近了过去。拨开茂密的花树枝叶,只见一人盘膝而坐,满头长发,直垂至地,长眉长须,鼻子嘴巴都被遮掩住了。他左手抚胸,右手放在背后。郭靖认得这是修练内功的姿式,正是丹阳子马钰传他的收敛心神的要诀。
钱青健在后面也看清了老顽童的模样,却并不站起,心说:“这得罪黄药师的事情,还是得麻烦二弟辛苦一下,为兄虽然不打算再骗你了,可是该是你做的事情,为兄也不能抢。”
钱青健凝目看去,只见随着箫声愈来愈急,老顽童身不由己的一震一跳,数次身子已伸起尺许,终于还是以极大的定力坐了下来。但只坐下片刻,便即欢跃,间歇越来越短,待到箫声轻轻细细的耍了两个花腔,老顽童叫道:“算了,算了!”作势便待跃起。
记忆中的剧情没有变!郭靖却立即抢上,伸手牢牢按住了老顽童的右肩,右手已拍在他颈后“大椎穴”上。
钱青健知道这是郭靖在蒙古悬崖上练功之时,每当胡思乱想、心神无法宁静,马钰常在他大椎穴上轻轻抚摸,以掌心一股热气助他镇定,而免走火入魔。
此时却被郭靖学来帮助老顽童抵拒箫声,但因按拍的部位恰到好处,老顽童便自闭目运功。
忽听有人骂了一声:“小畜生,坏我大事!”箫声突止。
郭靖吓了一跳,循声察看,不见人影,听语音似是黄药师的口音,不禁大为忧急:“不知这长须老人是好是坏?我救他,必定更增蓉儿她爹的怒气。倘若这老人是个妖邪魔头,我岂非做错了事情?”
钱青健却在心里笑开了花,知道黄药师骂了这句之后已经飘然离去,急忙跑到郭靖旁边,推开郭靖说声:“二弟你歇歇,我来帮他运功。”说罢,也是一掌拍在老顽童的大椎穴上,度了一股真气进入老顽童体内。
郭靖一脸感激地点了点头,说道:“大哥,你若是累了,再喊我替你。”
钱青健的内力更胜郭靖,一番催动之下,老顽童气喘渐缓,呼吸渐匀。
郭靖既已得闲,便坐在钱青健的旁边,闭目内视,也用起功来,不久便即思止虑息,物我两忘。
钱青健随即撤离了手掌,就在老顽童身边躺下,郭靖睡了前半夜,他可还没睡呢,得补个觉。
天色微微发白之时,月隐露生,老顽童睁开了眼睛,扭头看见了身边熟睡的钱青健,再看郭靖时,发现郭靖也睁开了眼,就微笑问道:“你们俩是全真七子中哪一人的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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