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江县 苍山渡口 五更未至
月光被云层遮住了,整个寒凉的天地间,仿佛染透了深沉的靛青色,零星的树木化为了浓重夜色里的剪影,令人分不清远近。
远处,江面在黑夜里泛着银白的光芒,纵使隔着很远,也能闻到浓重的水气,听到那江涛拍岸的舒缓声响。
江岸的芦苇荡遮蔽了来自北方的江风。渡口的小木屋里,一盏老油灯在屋檐下“嘎吱”摇晃着,照亮了以它为中心的木屋一角。
小木屋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士兵打扮的人影走了出来,慢悠悠地在油灯下伸了个懒腰。
“老马,你继续看着,我回帐篷睡一会儿。”轮班的卫兵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跟守夜的船工道。“天就快亮了,今晚没什么事。要是遇上什么不对劲的,记得通知我们,麻溜点。”
“好的,兵爷,您放心!”姓马的船工说着,客气的把卫兵送出去,这个船工有一张被江风吹尽、烈日暴晒而形成的脸,皮肤毛糙黝黑,穿着一件经年累月的发黑的烂羊皮夹袄。
他不敢睡觉,怕耽误事去,送走了人,便围着火盆,缩在木屋里不停的搓着布满老茧的大手。
小木屋对面不远,十来个乳黄色的大帐篷安静地立在渡口边的荒草地上,帐篷中央,篝火熊熊的燃烧着。
营门口稀稀拉拉守着三四个卫兵,不停的打着哈欠。
快要五更了,正是黎明前的黑暗,也是守夜的人精神最为懈怠的时候。
不远处的芦苇荡里,细不可闻的发出一阵窸窸窣窣声。一会儿,声音又消失了,仿佛是错觉。守卫的士兵扫了两眼,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他随意的看了看。苍山渡口前是一片平坦的荒地,视线开阔,卫兵没有太担心,通向这里的土路上没什么人影。
乌鸦的零星叫声,从远处的枝头上,传了过来。
像是一个征兆般,突然,某种东西急速地穿破了夜风,带着凉意“嗖嗖”几声划过空气,向着营地门前的卫兵奔去,眨眼之间,守在帐篷前的卫兵应声而倒,一支支利箭准确无误地穿透他们的胸膛,卫兵们喉咙里咕噜了一下,便没了动静。
“漂亮!”芦苇丛里,传来这么一声夸奖,紧接着便露出了胡含胡子拉碴,颧骨分明的黝黑面庞,他凝视着不远处的营帐,向身后勾了勾手。“你们几个,去堵住小木屋里的人,传令兵,通知大部队跟上,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偷袭营帐!”
胡含压低了声音布置任务道,渡口地势平坦,人多难以隐藏,他不得不只领着一百人突击,提前潜过来,把剩下的人马安置在了百米外的山坡后,以免打草惊蛇。
身后的传令兵小将听了命令,立时回头,点燃一个颜色奇特的火把,向身后的山头有规律的摇摆起来。
紧接着,那山头也亮起了一个同样的火焰,一样的动作顺序,代表着信息收到。
“准备就绪,上!”胡含见状,一声令下,沉声道。他带着一百来人冲了出去,步伐迅速而安静,尽可能不搅乱这静谧的夜色。
苍山渡口守卫的甘江县县兵,从来没有打仗的经验,此刻正挤在帐篷里的大通铺上呼声连天,他们万万也想不到,今晚迎接他们的,会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噩梦。
在一片杀声的呐喊里,干江县士兵们惊恐地醒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帐篷早已被攻破,夜风正从破洞里吹进来,凉澈了他们的脑袋。身边,数百名友军早已身首异处,而他们却连衣服都没穿,武器也找不清楚,吓得屁滚尿流之际,苍山渡口的守军长官当机立断,选择了投降。
“报——!苍山渡口来信!”传令兵从马上一跃而下,匆匆跪倒在朗寅释的帐前。
“进来!”朗寅释正忙着在地图上标记着,闻言传唤道。
“报告将军,胡将军已于昨晚顺利取得苍山渡口!他让快马加鞭回来传报!”传令官掀开帘子进来,禀报道。
“胡含果然不负众望!”朗寅释闻言抬头,看向众人笑了起来。“他这个人,看起来五大三粗,其实胆大心细,一旦真心想做成什么事,拦都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