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放轻动作在他身边坐下。琴月放下帘子,与车夫坐在一处。马车慢慢地驶动起来。
我看凌芜似乎是睡熟了,便不打扰他。微微侧过身子掀开车帘一角,看着马车离公主府越来越远。那是个我原先想逃却逃不开,现在离开却又有些伤感的地方。
“你不想走么?”清雅的嗓音从耳边传来,我一惊,车帘落下。回过头,却见刚才还睡着的凌芜正睁着一双紫眸定定望着我。“你若真的不想离开,我就放你回去。”
回去?回去做什么?
我淡笑:“不是舍不得,只是有些惆怅。”
他蹙眉,“若不是舍不得,又为何会惆怅?”
我细想了想,答道:“这惆怅不是关于这个地方,而是一种对于物是人非的感伤。”
我不知他是否理解了,但他却没有再追问。眉眼间的倦色越来越重,终于有睡过去。
没有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琴月在车外轻声唤道:“公子,到了。”
我侧眼看凌芜,见他还在睡着,于是掀了帘子,轻手轻脚下了车。“他还没醒。”说完才开始打量四周,却发现马车不知什么时候竟已出了城。现下我们正在城外的一座寺庙前,这里香火并不算旺盛,因此也较为清幽。
琴月明了,也不去催,就静静站着等凌芜醒过来。我觉得这有些荒谬,好歹把他叫起来进了庙里再睡啊。可看琴月等待的姿势,好像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般。于是我也不好意思打扰,跟着他好好站着。
天色越来越暗,等到庙里都已燃起灯火时,凌芜才醒过来。
一行人进了寺,主持看在银子的份上又急忙叫人做了些吃的送来,然后每人一件屋子的安排好了住处。
翻来覆去,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月光透过窗子模模糊糊地透进来,在地上形成一块明亮的色彩。失眠实在是这世间最痛苦的事。实在睡不着,干脆披衣起身,走到窗前。
推开窗子,一轮明月当空。
每次看见月亮,我都会想起成钰。这甚至已经成了一个魔咒。我心里认为的是,如果把一个人当做什么,只要看见那样东西你就会想起那个人。而成钰就像月亮。
高高在上。
心里又突然生出些难过来。
眼角一闪,就见一团黑影从花草丛中闪过。心下疑惑,连忙推了门跟过去。却见那黑影一路不停留地来到了凌芜房外。或许是因为下午睡得太久,以至于现在没有睡意,透过打开的窗子可以看见凌芜正拿着一卷琴谱在灯下细看。
黑影躲在树后,痴痴地看着凌芜。
背影熟悉得让我轻易就想起她是谁。那日跳舞时她就在我的前面提醒着我动作,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只是她为什么半夜前来偷看凌芜?
想起她那日痴迷的目光,难道她心中喜欢他?
不由得叹了一声气,凌芜那日冷漠的目光,早已昭示了舞衣的结局。
“谁?!”舞衣一声厉喝。
没想到她如此警觉,我不过微微叹气都被她发现。
正准备认命地站出去时,凌芜却不知为何推门走了出来,静静站着,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
舞衣身子一僵,慢慢转回身去,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我只是,想来看看您。”
她用的是敬语,而凌芜也接受得理所当然。不知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也许是月光的作用,凌芜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你回去告诉主子,我自有分寸。”
舞衣的脸色更差,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下头,声音有些苦涩,“是,奴婢明白了。只是还请您尽快回暮云,主子在等您。”
凌芜淡淡点头,“我明日便走。”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顺手带上门。然后走到窗前,把窗子也关上。
留下舞衣黯然独立,半晌,她才慢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