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果然还是幼年的那段时光最好啊。”郭临淡淡地叹息,蹲在岸边,看着和七皇子捕的鱼重新回到水中,灵活地摆尾溜走。
那时候细腰和父亲都好端端的,父亲找了善大师论典,从清晨争论到黄昏,据说送膳的小师父都进不去。自己呢,则带着细腰在后山耍了个遍,野味吃的饱饱的,还顺带救济了一个常年不知肉香的小七皇子。
“阿宁。”
郭临头皮一紧,感觉就要被问到最难回答的问题。却听他叹息着续道:“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时光的。”
“嗐……等皇太孙的威胁彻清了,大概,是可以好一些吧!”郭临一屁股坐下,环住双膝。
“你不想做将军,做京兆尹吗?”
“我……”
“阿宁,不想做,便不做吧。”
郭临诧异地回过头,七皇子微微一笑,抬手朝溪水扔出一个石块:“从今以后,你无须有任何顾忌!”
郭临怔住,良久才道:“你说什么?”
“只要是你所想,拼尽一切我也为你办到。”七皇子侧眸严肃地凝望着她,眼底的深情潺潺若水般溢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阿宁,与你重逢的这一日,我已等太久了。”
呼吸顷刻间停住了,鸟啼虫鸣的声响在耳边放大。可即使这样,也阻拦不了他的话语在四周回放。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阿宁,与你重逢的这一日,我已等太久了。
……
“呵呵呵,”郭临干笑着站起身,“七殿下,我们出来好一会儿了,这就……”
“阿宁。”
一道高扬急切的琴音忽地在此刻传来,曲调婉转撩人,满满的情意暗蓄。郭临一怔,目光猝不及防跌进七皇子的瞳孔。双手被他抓住,力气之大,不容她再躲。
“阿宁,我……”
“君意沈!”她突然沉声喝出他的名字,将他无数的话语堵了回去。
随后她挣开双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循着琴音穿过稀疏的竹林,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倚竹而坐、架琴膝间的男子。长发徐飞,白衣胜雪,眉眼如画。
仿若世间最好,万般独美,都已在此处。无论是景,是琴,还是人。
郭临迈步站到陈聿修的面前。风萧瑟,吹过枯叶飞掠琴弦,扫出轻微的杂音。他毫不在意,指尖轻挑,拨出下一个音。
然而琴声戛然而止。一如上元节的画舫,同一首《凤求凰》,被同一人的手按住了琴弦。
陈聿修的笑意僵在眼底,他徐徐仰起头,和她对视。
毫无波澜,毫无怯惧。她直接又冰冷地盯着他,瞳孔幽暗深邃,没有一丝温度。
“……连你,也要逼我吗?”
四周是如斯的喧哗,林间沙响嘈杂不断。然而亦有深渊般的空静,静到人心发慌,静到五感皆无。普天之下,除了对面的那个人,再也没有任何存在。
可那个人却松开手,指尖垂下划出一串低迷的琴音。毫无留恋地,怫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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