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还有一个。山神保佑!”我把最后一个机器祈祷着在额头一贴,擦掉屏幕的沙土……
可惜!它干脆开不了机!亦风拿着机器又晃又敲,里面的零件叮当作响,机器已经损坏!我的心沉到了肋骨的最后一根。白忙活那么久,三部摄像机却连盗猎者的影子都没拍到。
我颓丧地捡起矿泉水瓶,最后看了一眼狼洞:“回家吧……”
静夜,五瓦的节能灯爱亮不亮地悬在小屋的顶棚上,电流穿过逆变器发出吱吱的微响。
亦风坐在火炉边啃着压缩饼干,揉捏酸胀的腿肚子。饿了一天的炉旺眼巴巴地盯着亦风的嘴。我扔了块风干肉给炉旺,头也不抬地倒弄今天收回来的摄像机,我把电池充电,取出所有的储存卡照例准备格式化。
我喝了一口茶,咦?坏掉的摄像机储存卡里还有数据,难道在它损毁之前还拍下了盗猎者的影像?我放下茶杯,点开文件夹……
才看了几秒钟,我的眼睛就大了,我猛拍着桌子惊叫:“快来看啊!小狼啊!野狼崽啊!”
亦风赤脚冲到电脑前,做梦似的盯着屏幕:“这是我们拍到的吗?这是真的吗?”他使劲挤了挤眼睛再看,千真万确!这是我们第一次在狼山上看到了野生的小狼崽。
“太好了!太棒了!”两个人激动地抱在一起,使劲拍着对方的背,比中了头奖还要幸福。屋檐下的鸟全被惊醒了。
亦风叫嚷着:“快倒回去,从头看!”他一秒也不愿意错过。
这是安装在狼洞下方的摄像机,以仰视的角度对着狼洞口的沙土平台。一只小狼正从平台上冒出头来,一双小眼鬼精鬼精的,伸着脖子向摄像机张望。他溜到灌木丛后面,露出半边脸朝这边看。显然这小家伙一出洞就注意到家附近多了点东西。
“快看,他嘴里叼着个烟斗!福尔摩斯啊。”亦风指着小狼的嘴。
那其实是一小截羊肋骨连着一点胸椎,弯弯地从小狼嘴角探出来,乍一看确实像烟斗似的。再配上他那多疑分析的表情,把亦风逗笑了:“太酷了,我要叫他‘福仔’!”
我抿嘴一笑:“万一人家是个小母狼呢。”
“不对!就是小子!”亦风一敲定格键,指着“福仔”的小肚子,“不信你放大瞧,北京区号!”
“表脸!”我啐道。挥手打开亦风的猴爪子,继续播放。
福仔身后还躲着一只小狼,怯生生地歪着脑袋看镜头。接着,又是一只小狼钻出洞来,只瞄了一眼摄像机,就伸爪子去钩福仔的尾巴,几个小家伙便嬉闹了起来。这些小狼有一个多月大了,小耳朵已经立起来了,毛色比格林小时候浅一些,样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小狼们玩着玩着就追下了平台,在摄像机前几米处嬉戏,这下看得更清楚了。福仔果然是个小男孩,脑袋大腿脚粗,在打闹中最占优势。而老躲他身后的是个狼妹妹,脸庞略微秀气些,前腿上有一小撮黑色的飞毛,一有风吹草动跑得贼快,我顺口就叫她“飞毛腿”。最淘气贪玩的那只小公狼看起来比福仔还要壮实一些,他左后腰有一块深灰色的毛,小棍儿似的尾巴上半截黄,下半截黑,我们叫他“双截棍”,双截棍应该算这窝小狼中的孩子王,至少个头上看是这样。
“好壮啊,比格林小时候结实多了,肥嘟嘟的。还是野狼妈养得好!”
“那当然,吃牛奶的能跟吃狼奶的比吗?野外多的是地方锻炼!瞧那粗胳膊粗腿儿长得多好!格林抽条的时候就是没地方撒欢儿,天天窝在家里,一根筋挑着个大脑袋,没猎物逮,只好自己个儿抓苍蝇玩。可惜,人养得再好都不如狼养,长大以后格林的个子都比野狼矮。”我想起格林小时候困在家里巴心巴肝盼着上天台的样子,眼眶泛潮。
亦风摸着我的脑袋,像安抚一个小动物:“别说那些丧气话,格林回归的时候不也混出个狼样儿了吗?咱们今儿看到了野外的小狼啊,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候,怎么反倒心酸起来?格林小时候能看电视,他们行吗?格林热的时候有西瓜和老冰棍儿吃,他们行吗?”
我没有再接茬,我知道亦风其实也想他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打哈哈,不让我看出他也一样伤感。我俩贪馋地看着,隔着屏幕爱抚小狼,简直想把他们从镜头里抱出来,亲个够。
“三只小狼。”
“不对,四只!”我指着屏幕左上角灌木丛中一个米粒大的小狼头,“这儿还藏着一个最小的,其他小狼玩得热火朝天,他却站得远远的,这小不点不太合群啊。”
“也许他是在放哨?”
“不太像,我感觉他就是很担心,怕摄像机。”
三只小狼先是互相追尾巴,然后抢骨头、撕羊皮,你扑我咬,满山坡跑,就没一刻消停。
别看飞毛腿是个小丫头片子,跑起来可比其他两只小公狼都快。她从山腰上拖来半个牛头骨,白茬茬的骷髅头,后脑勺早就被啃开了,骷髅缝隙里或许还有点儿肉味儿让她嘴馋吧。飞毛腿扭着小肥腰人立起来,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把骷髅翻个面儿,可是有牛角支棱在沙土里,骷髅推得立起来了也没翻过去。管他呢,反正脑袋壳儿下面露出来了就行,飞毛腿把嘴拱进去啃。福仔和双截棍鬼鬼祟祟地凑了上来,迎面一扑,牛骷髅扑通倒下了,整个扣在了飞毛腿头上,飞毛腿又蹬又踹,挣脱不了。这俩愣小子乐坏了,趁着狼妹妹卡在牛头里,福仔和双截棍轮番跳过来叼这个狼身牛面像的小尾巴。咬一口就跑,挠一爪又跑,就像人类的孩子逮猫猫一样。飞毛腿头重脚轻跌跌撞撞,急得拖着牛头转圈,小眼睛从牛骷髅的眼窝子里往外看,又诡异又滑稽。
“臭小子欺负妹妹不算本事。”我笑骂。
“那可不一定,小孩儿都这样,越喜欢的女娃欺负得越厉害。”难道亦风暗指他自己小时候?
飞毛腿好不容易蜷起身子用后腿蹬掉了骷髅,抖抖一身的绒毛,翻身就向福仔撵去。三个小家伙从左边的洞口钻进去,又从右边的洞口冒出来,蹿进前面的洞口,又从半山腰滚了下来,看得我和亦风眼花缭乱。这洞道这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