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里等费三好久了。
费三现在不记得他,因为在太守府,他们都是毫无分量的小喽啰,顶多是换岗的时候打个照面,但那么多人,又有谁记得谁呢?
不过费三倒有一个地方很出名,那就是他酒量奇差,于是费三名字里的三,本意是指家里排行老三,却被变成了绰号:三杯倒。
当然这个三杯不是真的就三杯,已经四五盏下肚,费三的眼睛还亮晶晶的,一手搂着白梁的脖子,嘴里念叨着:“兄弟啊,兄弟,你是我的好兄弟……”
不知过了多久,费三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干脆瘫软在桌上,纵然如此,他的手里还死死地抓着一只小酒杯。
白梁将人从肩上推开,舒了口气,算是了了一桩事。
他拍了把费三因鼾声而起伏地背脊,说:“兄弟,对不住了。”
然后一撩袍,就准备从酒馆出去。
小二忙上千阻拦,说:“这位爷,还没付钱呢。”
他可是一杯一杯数的,白梁从今天下午进来到现在,足足喝了一壶酒,还不算给桌上那人灌的那一些呢。
白梁一笑,指了指还不不醒人事的费三,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钱他付。”
第二天清晨,费三被刺眼的晨光照得睁不开眼睛。
他觉得头痛欲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身子骨像被拆开似的。
他压根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进了一家酒馆,要了三盏酒。
一个激灵,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昨晚的轮班还没去,于是不顾头疼,慌忙抓起鞋,光着脚丫子就要往外面跑。
还没跑上几步,连酒馆都没出,就被小儿拦了下来。
小儿一脸如沐春风的笑意,然后手心朝上,向他要十两银子。
费三顿时跳了三丈,“十两?你少放屁了,我昨天只要了三盏酒。”
小儿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凉,说:“这位客官,做人可不能这么不讲道理,昨晚您可是喝完了我们店里整整一坛酒。”
费三跺了跺脚,恨自己怎么就这么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碍于时间紧迫,也没跟小儿废话,扔下钱就跑。
赶到何家的时候,替他守了一夜的同伴更是气急败坏,骂骂咧咧直嚷嚷:“费三,你可是说只要我掩护一个时辰的,老子昨晚可是在这里守了一夜,喂了一夜的蚊子,你倒是说说怎么补偿?”
费三现在已经囊中羞涩,但也是没辙,只得连连说:“下次喝酒算在我身上,算在我身上。”
同伴一走,费三马上攀上树,往何家院子看去。
他心慌意乱,生怕人趁着他醉酒的功夫已经溜出城去了。
如果这样,郭子怡肯定会说到做到,把他的眼睛给挖出来。
院子还是老样子,跟原来一样,小个子丫鬟在井边打水,马车夫牵着马,往马厩里领。
院子里是那么的安静祥和,一切都是一如往常,毫无差错。
他不由长舒一口气,虽然喝酒误事,但这次他没误上。又在树上呆了一会儿,费三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但他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这家人的身上好像有些不同。
他瞪圆了眼睛,继续观察。
小丫鬟似乎一夜之间长了个,比从前高了一个脑袋,肩膀和背也变厚了,敦实得很;车夫一夜之间瘦了一圈,如果不注意,猛地从背后看上去,不会觉得这是干粗活的下人,而像是今天才上手的书生。然后是那匹马,那匹通体褐色毛发的骏马,两眼之间竟然少了那簇标志性的黑毛。
“妈的!”费三大腿一拍。
不对劲,全都不对劲。
他赶快从树上翻了下来,往太守府奔去。
真该死,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