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什么正爆裂开来。
我仔细听了听,这声音似乎不是从云镜中而来,倒是这空间之中真是的存在。我稳稳心神,循着声音望过去,视线落在了那张红床上,那盏刚才还细细慢慢燃着的悠然灯,此时却是一闪一闪的,明明灭灭间,那灯芯也跟着发出声响,似乎是熄灭前的警示。
虽然我一向对这些连心术不上心,却也知道心相连的术法是怎样的妙,又是怎样的险!这悠然灯就好比是人的呼吸和神明,如果变得微弱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本体很危险,要么就是通心之人有危险。
我回头瞧一眼自己床头的悠然灯,此时安然无恙。
由此可见,想必是那离痕……
我一想便觉心焦,这离痕的伤情怎么算也能算到我头上,虽则那时他是将我看作熙炫才舍命救我,可终归恩泽还是落在我身上,这也算是救命之恩。此时离痕有难,我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
我狠狠抽自己一耳光,骂自己一遍:瑶思璇啊瑶思璇,你可真是造孽,这刚来就先后欠下了两个大人情!自作孽不可活啊不可活!
我皱着眉头,忧愁地哀叹一声。在这里我不能使用法术,不然会要了熙炫的命,可是不用法术又怎么去救离痕呢?我一边思索着一边下了床走到对面去。
我伸手过去将灯罩住,希望能稳住灯火,看着烛火跳动一下,我又觉得自己很傻,这里又没有风,这跳动又不是风力所为,罩住也无济于事。这情境之下自然是用仙泽将它护住才是最好,可奈何现在不能动仙法。
这也不管用,那也行不通,我急得脑门直冒汗。
这要是救不了离痕,救命之恩也不得报,便是要我生生世世记着不成?难不成还让我来世做牛做马还他们恩情吗?我可没那长性!
这样一想,心中烦躁不安。人情这东西最是折磨人,若是不还便是无情无义,可是还不上却还不如被人唾骂无情无义来得痛快。我自然不敢忘记流岚和阡陌的教导去做个无情无义的女战神丢他们脸面,到时候就只能任由自己还不了的人情如刺在骨般不好受。
正惆怅之时,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猛然记起方才我床头的那盏悠然灯不是同这盏相通来着?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两盏灯可以互相依存呢?
我拳砸掌心,计上心来:倘若如此,我那盏灯便可以勉力撑住离痕这盏!如此,离痕最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虽然我不太确定这方法是不是可行,但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上一试。
来不及多想,我倾身便躺倒在离痕这张床上,躺平之后深吸一口气,然后便闭上了眼睛,心中默默祈祷着那瞳荒叶能争一口气,助我还离痕这个恩情,莫要我一直记挂着心中不爽快。
床头悠然灯又噼啪一声响,这一声响动静很大,一滴火星从里面溅出来,落在了我的脖子上,一阵灼痛。
我觉得最近可能和火犯冲!
正嘀咕时,便感觉到体内的瞳荒叶又开始动了,它好像受到了压力一般朝我的心脏死死挤压上去,一阵凉意之后,便是火烙一般疼。我想,大抵人们常说的钻心之痛就是这种感受了。
一盏灯去供应两个人,我要是不受些苦楚,怎么也说不过去。
“世间万物总求个均衡,有长有消,有来有往,占了一样便要扔出去一样,哪可能会有不劳而获的好事。”
这些道理出自止渡情之口。那时我惹了彼岸的花灵,花灵告我状,止渡情训斥我来着。倒也别说,这止渡情训起人来还真是大道理一堆,而且句句精辟,句句有理有据,容不得人反驳。那时我虽是不甘不愿听他训话,可是自惭形秽上不得大雅之堂的我,还真觉得有几分道理,所以不留神就记下了他说的这些话,此时想起来,倒是能为自己宽宽心。
为了救下离痕,保全这一对璧人,我只不把这些苦楚当作是苦楚便罢。我咬咬唇,安慰自己道:就权当这是既能报恩情又可成人之美的善行好了。
我咬牙忍着,一声不出。
我自觉这千年时光也没有白活,自己沧桑之时也长进了些,最起码慢慢看透了一件事——这世间无论怎样的苦痛,都会有尽时。无论怎样刻骨的伤痕也终会有结疤愈合的那一日,终会有那么一日。
这瞳荒叶再如何也抵不过我曾以为跨不过的心伤来得痛,只消忍一忍便是苦尽甘来的时候。
我只闭上眼安静躺着,竭力将自己放空,不去感受瞳荒叶的痛楚。可是脑子空不出来,方驱走了感知,些许记忆的碎片在这个时候又开始一点点掠过。无非是那些在脑中过了千万遍的伤情画面再次上演,我心中早已死水一般,不起波澜,只当做自己梦一场,醒了便又忘了。说是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想忘,真做起来的时候便是比登天还难,只是我已经习惯到麻木了,慢慢便觉得心也要跟着死了。
我苦苦一笑,便任由它们作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