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内力浑厚,这一声犹如惊雷,响彻云霄。
激涌的海潮顿时一滞,刀枪的轰鸣中,隐隐传来邓飞惶急的声音:“全都闪开,千万别让他伤了军师!”
海潮无奈从中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欧阳逍策马冲出阵外,见自己先前骑来的那匹黑马仍在外面等着。有好些北越士兵想去抓它,都被它机警地躲过,因为不见自己的主人,就一直在这儿忠心地等候。欧阳逍又是感动又是欢喜,一声唿哨,那黑马便乖乖地跟在后面。
他深深感慨,若论忠心,怀中这人比黑马简直差得天那么远,可自己却偏偏对她念念不忘。越想越恨,一双铁臂越发紧得连呼吸都快被压断了,她却也硬气,竟一声不吭。
终于奔回己方阵营,东煌将士用狂热的欢呼来迎接他们心目中的英雄,“睿王、睿王”的呼声,像激涌的潮汐,传彻了整个战场。
欧阳逍勒住马头,让怀中之人横坐在胸前,低头望去。
她的脸色略有些苍白,秀气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畏惧,倔强而大胆地直视着他。
“你背叛我的时候,可会想到有今天?”他眼中似燃着两簇幽火,声音阴沉,有着掩饰不住的恨意。
她眸中略见微澜一漾,随即又敛起,咬紧下唇,仍旧一声不吭。
她倔强的神情深深刺痛了他。他为她痛苦,为她潦倒,为她受了几个月生不如死的折磨,她竟然完全无动于衷么?
心里又爱又恨,竟也分不清到底是爱她多一些,还是恨她多一些,只觉得胸中情感激荡,似要爆裂一般。
他猛地取下她的头盔,手一扬,头盔远远地飞出去,打了个转,落在尘土里。青丝倾泻下来,似水流过手臂,柔软的触感,却有着那样冷硬的内核。
他的眸光蓦然变深,俯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
狠狠地,狠狠地,带着全部的爱和恨!
或许那已不能算是吻,更像是野兽的撕咬,不是为了让她欢悦,而是想让她和自己一样痛!
她果然痛得逸出了呻吟,秀眉紧紧皱起,眼中浮上了一层水气。然而没过多久,她却轻叹一声,放松自己,像一湖静水,温柔地承受着他风暴一般激烈的情绪。
长风萧萧,卷着战帜掠过云天,将血色的阳光撕成凌乱的碎片,刺痛了眼睛。她慢慢闭上双目,耳边只听到瑟瑟的风声和凄凄的马嘶,如丝如絮地飘荡在空气里,仿佛来自极遥远的天边。
战场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双方的将士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过了片刻,东煌的士兵突然高声欢呼,还夹着口哨声、哄笑声。他们哪儿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只道主帅当众羞辱敌方军师,是为了向敌人示威,顿时士气大振。
北越的士兵却面面相觑,神情沮丧。这一路攻城掠地,军师算无遗策,令他们敬慕不已,再加上前次用生命护卫王旗的勇敢之举,更让他们将之视为女神一般。如今眼瞧着她被敌人掳了去,人人脸上都布满了义愤和担忧。然而最担心的人还是邓飞,他想着军师身份尊贵,自己不知如何才能向皇帝交代。
趁己方士气大涨之际,欧阳逍冲副将李平做了一个进攻的手势,李平会意,立马带领士兵掩杀过去。
战场上顿时杀声震天,一队队士兵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兵器相交的脆响、马蹄纷飞的轰鸣、厮杀时的呐喊、倒下时的惨呼……
整个战场都沸腾起来,而他们却似乎已经置身世外,眼中只看得见彼此,耳边也只听得见对方的喘息。
仿佛一切纷争全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和她!
他终于结束了那恶魔般的一吻,大半的怒气似乎都已得到了发泄,像只餍足的狮子,满意地舔了舔唇,看着臂弯中的她。
她娇喘着,嘴唇已变得红肿不堪,甚至渗出了血丝。
他淡淡勾起一抹笑,露出近乎温柔的表情,手指却重重拂过她的唇,极慢极慢地,刻意延长她的痛苦。
“痛吗?”磁性低哑的嗓音,几乎像情人甜蜜的低语,眼中透出的却是连空气都要冻结的冷酷。
她倒抽了一口气,依然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想要放箭射我,嗯?”他的声音有着残余的怒火,手下更重,让她痛得蹙起了秀眉。他逼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你下命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心会多痛?”
“还是——你根本已经没有心了?”
面对他即将复燃的恨意,她的眼睛却突然变得清亮,声音轻渺,如从云端飘来:“如果那些箭能伤得了‘追命修罗’,那么你那江湖第一的名声只怕是骗来的。”
他蓦然一愣,微微眯起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仿若羽扇轻翩。他冷硬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裂纹,唇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原来你等在那儿,就是想要被我抓住?”
“我就是想逃,又怎么逃得掉?”她轻轻一叹,眼底有一丝柔弱的风情。
“你明白就好,这辈子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终究要被我抓回来!”他的声音又冷又狠,却似乎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反而让她的颊畔悄然绽放出一抹红晕,宛若娉婷的莲,淡淡羞涩,曼曼风情。
她眼中蕴满了幽幽的盈光,脉脉凝视着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热恋中的林月儿,或是那个一心只依恋着他的绿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