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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城破（第3页）

“云儿，你错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红绡突然插话，“其实公主一直挂念你，打算为你安排一个好归宿。前些日子，她已修书皇上，要认你为义妹，并恳请皇上为你赐婚……”

云儿蓦地瞠大了双目：“此言当真？”随即又不住摇头，直摇得云鬓散乱，“我不信……不信……”

“我给你看样东西，看完你就明白公主的苦心了。”红绡转身走到壁橱前，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云儿，“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求公主压下这封信，想在二月七日你生辰那天给你个惊喜，你若早看了这封信，也不至于……”她长长叹了口气，神情颇为懊悔。

云儿惊疑地看了她一眼，接过信，展开，哥哥熟悉的字迹一一跃入眼中。大意是：皇上已封她为飞云郡主，并赐婚御史大人家的长公子张庭之。他跟娘都已见过此人，人品相貌都是极好的，又刚中了探花，更是前途无量，妹妹能嫁给他，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信上再三叮嘱，万不可忘记公主的大恩大德，即便殒身也不足以报之万一……

那黑色的字体飞扬挺拔，宛若春风十里马蹄急，那种闪亮的希望与憧憬，如同新枝劲发般的志得意满，却像尖锐的针尖一般戳痛了她的双眼。她眼前阵阵发黑，双手簌簌发抖，泪水不断自空洞的眼眶中滚落，将字迹浸得模糊，恰如她那曾经美好，却终于黯然无光的未来。

见她愧恨万分的模样，轩辕月心下一软，口气也不觉柔和了几分：“你若真心悔过，本宫也可放你一条生路。”

“已经……迟了……”云儿哆嗦着嘴唇，几不成言，悔恨像一记记重拳击打在胸口，令她几乎要碎裂一般。

就在这会儿功夫，她的脸上已渐渐浮出一层黑气，令她沾满泪痕的面孔颇有几分诡异。

轩辕月秀眉一紧，伸手搭住她的脉息，凝神片刻，惊问：“你服了‘勾魂’？”

“勾魂”是一种剧毒，通常让执行任务的死士随身携带，一旦任务失败，便服下此毒，毒性顷刻发作，又无药可解，十分厉害。

云儿只道落入轩辕月手中，决无幸理，是以伺机服下了毒药。

“你又何必如此！”轩辕月望着她，不无惋惜地轻叹。

“奴婢……错看了……娘娘，是……罪有应得……”痛苦折磨下的身子，蜷曲成了一团，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在地上怒放成大片大片的猩红花朵。

她紧紧攥住胸前的衣襟，身子不停地打着颤，仿佛风中即将湮灭的白烛，拼着最后一线光，艰难地挣扎着，从喉间挤出一句破碎的话：“娘娘……您快逃吧……太子已经……出兵……今夜……皇宫就会……被……被攻陷……”

一阵彻骨的寒流突然席卷了全身，周围的事物都在一瞬间暗淡，她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双目兀自不甘心地睁得极大，直勾勾地瞪着残破的窗洞，那后面是漆黑无涯的夜幕、随风旋舞的雪花，以及，神秘不可揣知的冥冥……

日影与月影对视一眼，收起长剑，其中一个蹲下去拭了拭她的鼻息，起身对轩辕月说：“娘娘，她已经死了。”

轩辕月却恍若未觉，双眉紧蹙，苦苦思索着云儿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为何说皇宫被攻陷，不是该先破城么？

心里升起一团黝黑的雾气，似乎有哪里不对，却又模糊得抓不住真相，只是直觉地感到某种诡异的阴谋已经展开，危险也正在迅速逼近。

叛军如何能从城外直接攻入宫中？莫非有什么捷径？

突然心中一动，想起先前太子从防守严密的宫中奇迹般地逃脱，又奇迹般地出城，难道——

似有一道闪亮的霹雳赫然划过，照得心中骤然清明，轩辕月霍然起身，失声道：“不好，这宫中一定有条通往城外的秘道！”

她迅速理清了思绪，所有的疑团霎时都找到了答案：“上次朱崇韬就是由地道逃脱，这次他定然又派兵由地道攻入宫中……”说到最后，饶是一向镇静的她也禁不住变了脸色，心下阵阵发凉。

身为皇族，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宫中的秘密。宫廷是滋生阴谋和政变的温床，最高的位置也是最危险的位置，所以历代君王都想方设法要为自己留下最后一道保命符——逃生的地道。

皇宫开始建造的时候，地道往往也在同时秘密建造，有的还建得相当宏伟，甚至有的君王还会把自己喜欢的奇珍异宝收藏在内，俨然一个地下宫殿。然而地道建成后，所有的工匠和知情者都会被处死，从而令地道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成了宫中最大的秘密。

听轩辕月这般一说，其余三人也都变了脸色，红绡急问：“公主，现在该怎么办？”

轩辕月很快冷静下来，沉着吩咐：“月影，你立即通知蔡彦，令他集结宫中所有禁军，在各处严密防查，发现有人从地道出来，马上发出信号！”

“日影，你拿本宫令牌，即刻赶往靳将军处，要他立即调集人马，赶往宫中增援。”

两人领命而去，身影快如鬼魅，倏忽融入茫茫暗夜中。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叛军攻进宫了！”

这声音似惊锣乍响，霎时撕裂了浓黑的夜色。紧跟着便响起一片嘈杂的声音，突然有火光冒了出来，并迅速地四处漫延，金铁交击声、喊杀声、凄厉的惨叫声……延绵不断地传来，像一波又一波巨浪，冲击着王殿宫宇，震撼着大地，搅动这人间的兴亡、乱世的沧桑……

太迟了！无论是蔡彦的禁军，还是靳超的援军，都来不及堵住这宛若潮水一般蜂拥而至的叛军。

整个宫廷都骚动起来，日夜压抑的恐惧瞬间爆发，哭喊声响成一片，在呼啸的北风和纷乱的雪花中，漫开无边无际的绝望……

“叛军来得好快！”望着远处宛若人间地狱的一幕，红绡脸色变得苍白，嘴唇也瞬间失去了血色。

轩辕月葱白的指甲狠狠掐入掌心，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极快地吩咐红绡：“你速去将昊儿抱来，若宫中守不住，咱们就要马上撤离。”

“是。”红绡跟着轩辕月历练久了，心下的慌乱也不过是一瞬，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匆匆朝昊儿的卧室赶去。

“娘娘，叛军打进来了，怎么办……”几个宫女太监惊恐万状地冲进来，个个六神无主地哭喊着。

“全都待在自己房中，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出来！”轩辕月威严的目光一扫，霎时令这些人安静下来，愣了一瞬，又都如梦初醒般慌乱地告退，逃命一般跑回各自房中。

太子的目的只是夺权，应该不会为难这些宫人。

轩辕月目光深沉地望着外面，阵阵寒风吹来，发丝零乱地扫在面颊上，她这才发现自己还披散着一头长发，眼下梳髻已是不及，就随手找了条素白发带将青丝束起。所幸还未更衣，只在外面又披了件白狐毛的斗篷，再往袖中拢了把削铁如泥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