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不是一个单纯的聆听者,她是带着“引导人走向现实、直面痛苦”的目的走入梦境的。
由于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唤醒沉溺在梦境中的人,并且很可能只有一次机会,所以即使木回风很清楚自己也只是一个思想不成熟的稚子,但也必须硬着头皮尽可能地用自己的所思所想去开解他人。
她对自己赶鸭子上架似地将这些既不完善也不够成熟的思想诉诸于他人感到诚惶诚恐,担心没有思虑周全,担心没有表达完善,也担心被误解。
万幸,在这三场梦境中,她都成功说服了梦中人,回到现实中。
她很庆幸自己活着走了出来,但心里的理想主义却蒙上了一层灰,不复从前那般热烈。
理想主义者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这些因为在现实中感到痛苦而宁愿沉溺梦境的人们真正从现实的困境中走出?
她被一张由困惑、迷茫、无处使力织成的大网网住,局促不安、畏手畏脚地踌躇不前,生怕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木回风感受着手心似乎微微发烫的平安结,仿佛听到了木凌云站在她的面前,既严厉又耐心地说:“回风,我的傻孩子,四海皆准的真理尚未出现前,我们都是在沙滩捡贝壳的人。在贝壳被海水与海风侵蚀为沙前,莫要妄自菲薄。捡起思想沙滩上的贝壳继续向前吧,答案不在原地,在前方。”
“你会走到终点,然后,平安回家。”
这既不是预言也不是真理,这是一条爱的祝福。它拂去了木回风心间的灰尘。
“谢谢莫渺姐姐把它带给我。”木回风感激地抱了抱莫渺,然后把平安结挂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除夕夜,老百姓们大多都选择回家与家人过年,少数留在城内的异乡人也大多选择安适地窝在此地的居所里一个人或与朋友一起跨年。
除了守城的巡逻队,大街上几乎没几个人,饶是有商铺想在除夕夜开张,也没有多少客人光顾,因此,平日里热闹繁华的商业街一片冷清。
云来客栈也早早地打了烊,关上门吃起火锅来。
“楼上聊天的两位姑娘,下来吃年夜饭喽!”楼下,即将年迈一岁的陈万钧乐呵呵地看上来,招呼木回风和段洛笙下楼吃饭。
“来啦!”木回风靠着楼梯扶手向下喊,拉着莫渺的手兴冲冲地下楼。
“回风,去厨房把洗好的蔬菜拿出来。”段洛笙拎着装着火锅汤底的大水壶从厨房走出,路过木回风的时候对她说。
“好嘞。”
木回风迈着小碎步冲进厨房,旋即便端着菜盆子回到大堂,将它放到四张方桌拼成的大桌上。
大桌中央摆着两座火山似的火锅炉,一个麻辣一个清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以这两座火山为中心,分别摆了切薄的牛里脊、羊肉、牛肚、鱼肉、莴苣、土豆,完整的虾、剁成泥的虾肉,鹌鹑蛋、饺子,洗净掰成一片一片的大白菜、青菜,香菇等五花八门的食材,好似要一餐将天下所有食材吃个遍。
“祝我们年年有余!新年快乐!”陈万钧举起手的茶杯,拉开这场辞旧迎新的年夜饭的帷幕。
“新年快乐!”
众人杯中的饮品各有特色,举杯碰在一起,“汀”一声清脆地响起,共鸣在众人心间。
“蒋声!你竟敢把我的甜豆浆换成咸的!啊啊啊啊!我和你拼了!”李平像是被杯里的咸豆浆猝不及防地蜇上一口,原地从椅子上蹦起,夹走了蒋声碗中全部的肉。
蒋声和李平是听风阁轮流驻守在元安城的甲级丙级成员,担任一部分小二的工作。
新春佳节,木回风浅酌了几口小酒,心神安宁地享受神思因酒而微微迟钝的时刻。暂时忘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忧患意识,心无旁骛地沉浸在当下的快乐中。
“叮当”——是席间碗勺瓷器碰撞的声音。
“咕噜咕噜”——是席间火锅冒泡的声音。
“呼噜呼噜”——是伙伴们饮用汤水的声音。
“酿姆酿姆”——是伙伴们畅享美食,愉快咀嚼的声音。
“蹦——啪——蹦——啪”——是窗外烟花绚烂地绽放的声音。
以及,李平和蒋声打闹的人声。
没有人刻意地说些场面话,空间充盈在自然流露的声音里。
不过,快乐的时光与人们想要留住它的心情相比,难免显得短暂。
炉子里的炭火熄灭后,沸腾的火锅也慢慢平息,炉子里只剩汤水。
众人一起收拾碗筷、复原大堂的桌椅后,蒋声和李平继续在大堂值守,木回风、段洛笙、莫渺则各自回房间收拾行李,为第二天的行程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