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奚心思微动,往楚清鸢脸上定定看了两眼。
不知是否他的错觉,此人的气质仿佛比之前变了一变,眼里多了重叵测深邃,像水潭中的卵石生出了棱角。
胤奚无意和他斗嘴,从吏员手中接过任令。转身欲走时,楚清鸢盯着那把刀,忽道:“鸾君。”
胤奚遽然侧头,眼锋冷冽。
楚清鸢对他的敌意视而不见,反而笑了笑。
他是谢澜安花六年时间教出来的人,面对区区两年的冒牌货,充满了耐心。他看着胤奚:“执其鸾刀,取其血膋(liáo)。你在她眼中,不过是一把刀。这回谢二爷调你走,她可挽留过半个字吗?”
胤奚跟着笑了笑。
楚清鸢皱起眉。
只见对面青衫郎红唇诮薄,曼音轻吐:“你想做这把刀,求之,不得吧?”
楚清鸢一刹攥紧掌心,胸口气血上涌。
胤奚瞥开眼,第三次要走出署府,忽听外头甬道上有人高喊:“伪朝信函,致书议和!伪朝信函,致书议和!”
一名牙门将打扮的武吏,气喘吁吁地跑向隔壁的兵部,手里高举着一封信件,上面封盖的印戳正是北尉的马鹿图腾。
信封上又粘有三根雉羽,示意兵部八百里加急。
胤奚与楚清鸢同时凝目回望。
楚清鸢怔了一下,立刻振袍赶回太极殿。
半刻钟后,谢府门房惊讶地看见才离府不久的胤郎君快马赶回。玄白迎出来,眼睛睁得溜圆:“你老兄怎么又回来了?”
胤奚脸色凝重地将缰绳甩给他,匆匆进府,“也许走不得了。”
“……综上云云,吾朝慕贵朝风气和畅,请止刀兵。贵朝倘愿遣使来议,吾岁岁朝贡,唯求娶玄朝宗室公主,以缔佳盟。”
楚清鸢躬立在御书案边,手捧着重似千钧的书信,为皇帝诵毕。殿内静得离奇。
胡人入主中原百余年,似这般服软还是破天荒头一次。陈勍接过信纸,往那岁贡的金额上看了两看,意气昂扬。他极力按捺住浑身的血液奔流,斟酌着:
“先帝子女有限,宗室公主皆已出降,如今唯一待字的宗室女,便是朕的堂姊安城郡主……”
“这是重点吗?”
皇帝话音未落,一道清冽的声音不待通传,径入殿中。
谢澜安朝服都不及换,身上常服挟着室外的霜寒。她眸色冷静地走到御案前,注视龙颜:“陛下果真想答应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