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女娘堆里,忽然传出一阵低低的哭声。
高稼在“甲等进士科”中找到了自己的姓名,她是除百里归月之外,女举子中名次最靠前的。高稼想起逃离家乡时的种种,忍不住便啜泣起来。
宁州的颜景若也考中了,她浑身的力气一松,到此时才岂放肆想一想家中一双儿女,不禁泪盈双颊。
但这是喜事幸事,她中了举便是天子门生,将来若有幸留京,想将儿女接到身边也有底气,再不怕心口不一的夫君阻拦。
二人身旁的苏霖将脖子都仰酸了,把榜单从头到尾找了两遍,确定没有自己的名字。
这位西席娘子脸色由粉转白,怔忡半晌,尔后却又释然,转而去耐心宽慰考中后喜极而泣的同窗姐妹。
苏霖看着这些鲜活而充满希望的女孩子,轻轻道:“真好啊。”
胤奚向那边看了看,见有骁骑营的人照应着,便转身走到马车前,隔着门问:“女郎,走吗?”
里面说了声回。
胤奚细听语调,与平常无异。他略一抿唇,唤了文良玉一声,像来时一样坐在辕驾的位置。
他不在乎有多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驾车回到乌衣巷。
楚清鸢怔怔看着马车去远,眸色深晦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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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也正等着给他们庆贺。但这胤小郎君夺了魁首,却真是谁听谁一愣神。
不是谢家人小瞧胤奚,毕竟他前头还有楚堂、贾容佳、白日昭等数得上名头的后起之秀,说是强手如林也不为过。
“遇强则强,正说明小郎君后生可畏,秉材不俗。”谢晏冬说了句公道话,“荀祭酒亲自定的名次,绝不错的。”
青崖在四娘子身后,怀抱着那只一到冷天便不爱动的懒猫,空出一只手抛给胤奚一坛酒。
“恭喜。”
胤奚接过,转看谢澜安,脸上并无高中头名的得意佯狂,只是目光比平时亮,仿佛从云间洒下的万点金光都盛进了他的眼。
胤奚说:“衰奴愚鲁之材,都是女郎与诸位老师教得好。”
话虽如此,那明亮期待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谢澜安。
谢澜安眉梢微挑,愉快地故意看向楚堂,话说得不怎么客气:“乙等头名,给崔先生争光吗,你这谦逊得过了吧。”
楚堂无奈轻叹,连连作揖:“女郎就别挖苦子构了……木秀于林,欲招风雨。子构生性不喜为人注目,也无意做得高官,仍在女郎麾下谋事足矣。且胤兄进益神速,文韬武略皆不在话下,我纵尽力一搏,焉知鹿死谁手。”
胤奚自从在榜下那一问后,便不睬楚堂,显然气还难平。此刻闻言,也只不语。
楚堂只好又向他拱手:“状元郎,行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