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正起兴,不防一阵啸风扑面,嘴上剧痛。低头一吐,手心上那白生生血淋淋的,不是他的两颗门牙又是什么?
此子大惊失色地捂着嘴,向街面看去:“谁?什么人?!”
一名清肃崖岸的青衣男子站在酒肆斜对面,冷冷盯着他,目若冰霜。
他身旁是一辆刚进城门的马车,缯帷壁轮都寻常,也无徽记,车檐四角悬挂的却是犀牛香,下缀玲珑玉片。
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非千金之家无此手笔。
车门被一只玉手轻轻抵开。
纱幕风飘,一只黄白相间的狸奴率先跃下马车,抻爪团身,带出一团娇香。
青衣男子躬身伸手,马车的主人搭住他手背徐徐落舆。
一双菡萏连枝的绣鞋落在青石路上,她先看了看四周的金陵风物,依稀如昨。
女子身上只是一袭素色绡裾,三重薄纱却掩不住她的雪臂冰肌。
看够了,她抬起头,眉肙春烟,眸含秋水,声音宛若清泉击玉:“方才阁下口中编排的人,一个是我的侄女,另一个不巧,便是我了。才女不敢当,要诊资,到乌衣巷来,要讼官,到廷尉府去。”
·
“姑母回来了?真的吗?”
得知去会稽访友的谢晏冬回了京,谢策、谢登、谢瑶池皆带着丫头小厮到府门口迎接。
谢澜安这日恰好在府,也从藏书楼下来,赶奔府门。
不一时,一辆马车辚辚停在阀阅下。谢晏冬抱着猫下车,看见围成圈儿的子侄们,莞然一笑。
她靡颜腻理,岁月在这位女郎的脸上未曾留下半分痕迹,她边打量边说:“丰年高了”、“五娘变漂亮了”、“神略更稳重了”……待目光落在谢澜安身上,谢晏冬望着这个长眉若剑的姑娘,含笑静默许久。
而后轻轻一叹:“是我家含灵啊。”
谢澜安对快半年不见的姑母没有半点疏离,笑说:“姑姑在外乐不思蜀,可让大家好想。”
谢晏冬将猫交给身后的男人,和侄儿侄女们一道进府。
园中花木扶疏,一如从前,她别的都不稀奇,连改换女装的谢澜安也只多看了一眼,却朝她身后那个不声不响的年轻人脸上打量好几眼。
谢晏冬轻点胤奚,问:“这是你新收的门生?”
谢澜安说:“不是。”
她没认真教过胤奚什么,也没打算教。
谢晏冬笑了,“那便是媵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