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不到双十年华,长长的眼睫呼扇了下,突然惊叹道:“小公子生得过分英俊了,是陛下的朋友?”
德晔愣了下,“唔,亲戚。”又好奇问:“你叫什么?”
“璇姬。”
他看起来很好说话,璇姬摸了摸自己的脸,腼腆道:“小公子长得像我爹爹,嗯……爹爹年轻时候想必是这样的容貌。”
德晔缄了缄,果然璇姬也觉得她们长得相像,不过却真以为她是男子?
不是装的吗?
她仔细地观察她,却都瞧不出异样,慢慢放下心来,露出一缕笑靥道:“暂且别过,我目下要去太皇太后的寝宫,”语意微顿,提醒她说:“外面这么冷,璇姬看起来体弱,还是早些回去屋里暖暖,不要伤风了。”
璇姬把手从描金手炉上移开,踮起脚,遥遥指了指御书房的方向,“我在等陛下,陛下每日早朝在御书房同大人们议完事,便会经过这里,去见太皇太后。”
“所以你等在此处?”德晔有些不解。
璇姬颔了颔首,那与她肖似的面上露出一丝忐忑,“陛下从落塞关回来后,仿佛刻意躲着我……”她抿了抿发白的唇,“他不来,璇姬只有自己等候在这里,兴许,能够见上一面。”
“……大抵国事繁忙,才会一时没有留意到你,”德晔安慰地握了握璇姬柔软的手,吓得她急忙收回,她一呆,扑哧一声乐了,吐舌头道:“真是个呆瓜!”
便也不管璇姬了,兀自拐入甬道里。
两旁灰压压的宫墙向前延展,甬道冗长,脚步声都被放大。
德晔想着方才的璇姬,大约在璇姬眼里,陛下是她人生唯一的希望吧。他救了她,把她带回皇城悉心照顾,从此就是她的天和地了。
扪心自问,如果有人这么对自己,她也会死心塌地。
可惜没有这样一个人。
德晔不能做拆散他们的事,旁观者清,表兄救她只是执念,他估计还以为自己真正的喜欢这个表妹。他照顾她,跟多赋予自己的是一份责任,越往后越迷了心了,本末倒置,其实璇姬才是陪伴他多年朝夕相处的人。
并不是她啊。
她的人生已然走到了死角,无处可去,无路可退,下一步,便只有楼湛了。
太皇太后的寝宫位于中轴线以西,一进门,鼻端便充溢着挥散不去的中药气味,宫人们死气沉沉侍立在殿中,毫无生气。
德晔鼻子骤然一酸,拿手捂住了,背过身缓了缓,这才行至病榻前。
外祖母正睡着,花白的头发堆在枕边,脸上蜡蜡黄,眼睛嘴角皱纹堆累,俱是岁月无情的刻痕。太久没有相见,她几乎不能接受印象里不过中年的外祖母,仿佛霎那间变作了一个垂垂老矣病魔缠身的老人。
忍不住低头啜泣起来,哭着哭着,感觉被人拉住了,德晔一抬头,却是外祖母双目含着泪,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旁边的宫女低声提醒道:“太皇太后嗓子坏了,不能开口……”
德晔愈加难过得不能自已,外祖母是她真正的牵挂,她也知晓这位远在大晋的老人常年记挂着自己。可怜过了这么久才得见,思及从前,不胜唏嘘。
外祖母不能说话,她便不厌其烦将自己这些年的事捡了开心的说与她听,想了想,发现自己也没几件事值得高兴,不禁讪讪然。
德晔快要无话可说的时候,看外祖母有了困倦之意,便为她掖了掖被角,就在这时,夏侯锦匆匆而来,一眼望见德晔,扭过她来仔细端瞧了,见平安无恙才放心。
又对太皇太后道:“孙儿将阿卷带来了,从今往后必定保她周全,您安心,不要为我们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