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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以后就吃不到麻辣烫了,我是不是要坐牢了。”张达的情绪依旧不稳定。
“那得看你做了什么了?你做什么了?”
张达大概也觉得哭丢人,一直遮着脸,用袖口拼命擦眼泪。
但眼泪还是止不住,一直到肖落回来,把健胃消食片给他,张达的情绪才终于缓和了一些,说:“我把毒品给了我妈。我害死了她。”
“毒品,你从哪里拿的毒品?谁给你的?”谢柏群问。
“我……是在一个我妈经常会去拿药的地方,就在我家附近的平阴公园的公厕最靠里面的隔间里,她每个月的今天都会去那里拿。所以我在想那里会不会有,然后我在马桶的水箱里找到了。”张达没打算隐瞒,他刚才只是害怕,下意识想逃避。
“水箱?”正常人会在水箱里找吗?
“那不是,电影不都这么演的吗?厕所里其它地方我也都找过了,没有,就想着会不会在水箱里。”张达这会儿已经不哭了,说话也顺畅了很多,只剩下充血的眼睛。
“也就是说,你拿到那个药以后,去看了你妈,并且把药给了她,是吗?”
“嗯……”张达点头。
“为什么?”
“其实一开始去拿那个药只是好奇而已。因为我也只是觉得她在吸毒,因为她有时候就像那种禁毒宣传片里的人一样,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然后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有时候她也比较正常。但是就经常神智不太清楚,有点像痴呆了一样。所以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张达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找到那瓶密封袋里的药的时候是什么心态。
一方面觉得果然如此,另一方面又不愿意相信,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去了母亲所在的医院。
“我也不知道我对她还有什么期待,可能也是没有期待了吧,我就在想万一她……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我就想……考验她一下,我没有直接给她的,我只是把那瓶药放在了她的被子里。她手指可能碰到了,但那个时候她没有拿,我以为……”
“你以为她不会吃的,是吗?不想承认自己的母亲可能是个瘾君子,是吗?”谢柏群接过他没有说完的话。
眼前的少年几岁呢?十六?十七?只是高中生而已。
“其实我知道她是。”张达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眼底的神采已经消失了,“知道她是shā?rén犯,知道她是瘾君子,也知道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但是我不愿意承认,我不想知道这些事。”
“你说你知道她是shā?rén犯?你知道她杀了张霄的事儿吗?”
“不,弟弟的事情我不知道,毕竟我平时是住宿的,我指的是另外的事,我妈她……杀了不止一个人了吧?
这事儿我爸也知道,她们还为此吵过架,我爸让她不要再干那种事情了。就算那样干,弟弟也不会好起来的。”
“这事儿你爸也知道?”谢柏群皱了皱眉头,刚刚他们问张浩然的时候,张浩然说他是猜的,说他不清楚自己的妻子究竟是否杀了其它人,也不清楚那些人的身份。但是从张达的话来说,似乎张浩然应该知道更多。
“他应该不会说吧?我爸就是个很蠢的人,明明我妈已经变成那样了,明明两个人整天吵架,他却还总是渴望什么完整的家庭,那种东西早就没有了啊!从我弟弟出生,长大,病怎么也治不好的时候就没有了啊!”张达撕心裂肺地喊道。
第97章
不用谢柏群再去提示,刚露了点成熟萌芽的少年人,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宣泄口。
哪怕面对的是两个并不相熟的警察,他的情绪也像泄洪似的汹涌直出,几乎是迫切地进行剖白。
“我爸妈和你们说的什么?说我弟只是有点自闭?根本不是这样的,他智商比同龄的小孩低很多,基本没有办法完成学业,他一直都读的私立学校。
因为私立学校有很多可以用钱解决的空间。所以他不管几岁都是没法自理的,而且随着他年龄越大……”
“那种身体和心智的撕裂感就更强,你觉得很不适应,是吗?”谢柏群这会儿像个温和的心理医生。
“啊,是的,是的,撕裂。而且不仅是这样,他有时候情绪会突然失控,失控的时候会躲在各种地方,把自己关在衣柜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他会拿剪刀剪掉我爸妈身上的衣服,有一次甚至剪了客人的。虽然还没有伤到人,但是谁知道哪一天他就……”
谢柏群没有说话,尽管他有一刻想为那个孩子开脱。想说那个孩子只是病了,想说那个孩子可能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其他人,他只是害怕而已,但谢柏群不够了解张霄。
从张达的叙述中,谢柏群忽然出声问道:“但他没有剪过你的衣服,是吗?”
张达停顿了一下,迷茫地点了点头,像是自言自语地问:“可是为什么呢……”
“张霄他大概很依赖你这个哥哥吧,你不是说,他在放学路上被人欺负的事情,都是告诉你的么?没有和爸妈说,而是告诉了你。”
张达想起自己口齿不清的弟弟。
弟弟小时候,他也是很疼爱对方的,会经常带着弟弟出门玩,喜欢弟弟对自己那副全身心信赖的样子,觉得弟弟笑起来是最可爱的,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好像是随着年纪增长,身边的同学开始以他弟弟的低能低智嘲笑取乐,他开始觉得和那么一个傻子弟弟一起上下学丢脸,他提出他要寄宿,慢慢地也不再提起自己有一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