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西穗顿时醍醐灌顶。姚梦玲则笑着道:“权西森不行呐!女朋友都这么难过了,人居然不在。”
顾西穗却被这句话逗得笑出声了,道:“他在不在也解决不了问题……”
“在了总是好一点的,”姚梦玲说:“有个男人在就可以发泄一下怒气了,男朋友这种东西,不能发泄情绪要来干嘛?”
顾西穗彻底大笑起来,问:“你也会跟男人发泄情绪嘛?”
“哦,我可比你夸张多了,我发泄完,老公就跑了。”
顾西穗就又愣住了。
姚梦玲则笑着说:“你跟权西森还真不熟啊?他没跟你讲过他爸爸跟我一直异地的吗?”
“没……”顾西穗只是想起了她跟权西森讲名牌球鞋的那一天,他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她当时以为他是单亲,现在才知道是分居。
“他这人想什么从来都不会说的,我老觉得当他女朋友好惨,非得不停地猜他在想什么才行。”姚梦玲一脸嫌弃地说:“不过男人都是这个鬼样子,自以为深沉,其实连个陈述句都说不出来……垃圾!”
“哈哈哈哈哈哈!”
顾西穗是真的笑出声了。
那不是什么婆婆和儿媳之间的对话,而是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之间的对话。
见到了姚梦玲之后,顾西穗才知道权西森身上那种悠闲的气质是从哪里来的,他思索时的神态跟姚梦玲如出一辙,只不过姚梦玲更自如一些,舒舒服服地斜躺在车内,耐心地看着顾西穗。
顾西穗忍不住继续问:“你会不会有特别怀疑自己的时候?”
“别提了,”姚梦玲摇头叹息,说:“年轻时每一天都怀疑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又想做个好太太,又想做个好妈妈,又想发财,又想更漂亮一点,又什么都不想干……心累!”
顾西穗被她的反应逗笑了,问:“那后来呢?”
“老了之后就好了。”姚梦玲很简单地说:“到时候不再受经期的荷尔蒙波动,我就开始心如止水,什么都不想了。”
“我特别讨厌月经,麻烦,又累。”她说:“好多人都觉得女人多愁善感,其实不过是内分泌的缘故,一个月总有那么一阵子,上上下下起起伏伏,不受控制地烦躁,直到年纪大了,荷尔蒙开始平稳,才发现,哦,原来也会过去的。”
多么奇妙的答案。
但深思之下,竟然很有道理。
“那时候你就会发现,世界好简单啊!什么都看明白了,也开始无所谓了,就有勇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什么创业啦分居啦研究经济啦好像都不难,一拍脑袋冲了就是!失败了就失败了——反正年纪也大了,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比视频里活泼多了,有种大部分女人都没有的轻盈。即便已经年过五十了,动作却还是保持着年轻女孩子才有的那种利索和干练。顾西穗打量着她的寸头,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她怎么这么酷啊?
临到这会儿了,才知道姚梦玲为什么说权西森无聊了。
因为跟姚梦玲比起来,世上百分之九十久的人都会变得无聊。
顾西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问:“特别累的时候呢?”
“找件让自己放松的事情咯!”姚梦玲侧头说:“我是打麻将——你会打麻将吗?回头我们一起打麻将好了!我就喜欢欺负年轻人,能从年轻人身上赢十块钱都觉得我自己还没老。到时候你多带点钱,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顾西穗还是笑着,之后鼓足勇气,问了一个奇蠢无比的问题:“身家几百个亿,是什么感觉?”
她很清楚这个问题特别幼稚,但考虑到她有生之年可能再也没有机会问这种问题了,她就决定不管不顾地冲了。
话音一落,连开车的司机都笑了。
姚梦玲笑了起来,说:“其实也没什么感觉,就是好好地上着班,财务部推门进来,说,市值超过一百亿了,哦一声,继续上班……然后过了一阵子,又突破两百亿了,哦一声,开始约法务和财务开会,毕竟超过两百亿,涉及的问题就比较多了……”
姚梦玲一脸愁闷,顾西穗望着她笑,说起来不可思议的是,她真的相信她所说的那些。
因为梦玲电器的市值是在半年内从几十亿翻了三倍的,疫情的缘故,几乎每个平时不做饭的年轻人都急吼吼地开始下单,疯狂购买便利小家电,在那几个月里,梦玲电器也是创造过销售奇迹的。
姚梦玲感慨万千地说:“人年轻时最难存的是第一个十万,临到九万的时候就开始天天盯着账户数字了,恨不得一个小时去ATM机查询一次——你们这代人应该就不明白了,当时还没有网络银行,去银行问又不好意思。我当时每天上班下班午休时和睡觉前都去查,不断地想着那个数字,总觉马上就要破纪录了,结果总是有临时需要花钱的地方——交房租啦、家用电器坏啦、给孩子交学费啦……为了存够十万块,我省吃俭用了大半年,气都气死了!”
顾西穗被她逗笑了,没想到会跟她在这个话题下有共同点,忙不迭地点头,说:“我也是!之前快到十万时赶上要交房租,就跟房东说能不能宽严一周,就为了突破那个数字。”
“啊?你们这一代人也会这样吗?”她有点惊讶。
“那当然了!十万块好多钱啊!!!”
顾西穗尖叫道,姚梦玲就又笑了。
她像看一个孩子似的,心知肚明又宽容地看着顾西穗,顾西穗才再次问:“……所以是……权西森叫你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