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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清倏地站起身,执拗道:“我曾问过禹王,他说他只是被先皇派去陪同,真正要朝枕家下手的人不是他。”
“怎么会不是他?你说那里的人里面除了柳长鸣,不是他还能有谁?这件事获得最大的利益不就是皇家!”薄映禾盯着枕清的双眸道,“是他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你认贼作父的这些年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枕清的手微微颤抖,仿若濒临死亡的老者,她的双唇紧紧绷着。
最后,她沉沉闭眼,复而睁开,一字一句如同刀刃般朝她而去,沉声道:“既然如此,符大都督也是陪同的人,他难道就不知道枕家内情?他难道就没有对枕家动手?姊姊,当我知道你是枕灵,知道你是符生枝娘子的时候,你当真觉得我不难受吗?”
枕清看到薄映禾双眸的痛色,她深呼吸,缓和道:“我和禹王相处多年,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也信他。姊姊与符大都督相处七八载,也比我更为清楚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你选择相信他,而我选择信禹王,我们都没有错,只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罢了。”
是了。这才是枕清,这才是枕家儿女的样子。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选择和想法,坚信自己所走的那条路是对的,即使错了,她们各自也会咬着牙走下去。
围幅高深春昼深(七)
她们沉默地对峙着,仿佛隔着一条长久又执着的泾渭线,各自坚守着各自领域中的禁地。
直到外边传来混乱的厮杀声,甚至带有几分尖锐地逃窜声音,磕磕碰碰,仿若是琳琅满目的陶瓷被撞得稀碎。
薄映禾面色一变,她正要出去看明状况,枕清眼疾手快地拉住薄映禾的手,冷静地开口稳住她:“薄娘子不必出去,安心待着吧。”
薄娘子。
枕清这是要和她分出一道边界线,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为了不想让她忧烦?先前枕清步步紧逼想要让她说出自己就是枕灵,现下知道了,好似又比平日更为陌生。
薄映禾这才后知后觉,枕清之所以这样做,是在试探自己对她,究竟是怎样的情感与状态,倘若自己欣然接受,或许枕清也会开心地唤自己为姊姊,如同再寻常不过的姐妹;但如果,自己一旦表现出抗拒、担忧、不妥,那么枕清也会出于保护,划分出一道清晰的边界线。
而这样泾渭分明的线,从始至终只有她们两知道,自然不会再日后的某一刻发觉到后,突然后悔。
这样的清楚,也避免了开始的错误。
枕清想得比她深远,也比她通透,她们两人分开得太久,没有人会一直拘泥在从来都看不见、没有得到过的情感里。
只是会偶尔想念。
“你知道有人会来?”薄映禾看着枕清,拗不过枕清的目光,只好重新坐回原位。
枕清见人没有出去的意思,这才点头道:“难道薄娘子没发现我为何不在我往常的那间院子里,而是换了另一间屋子?我们就只需要等着,等着就好了。”
良久后,薄映禾道:“重新唤我姊姊吧。”
枕清突然轻笑一声,没有嘲讽,没有恶意,只是笑而已,但又不仅仅是笑。
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枕清开口问道:“我愚钝,在薄娘子心中,此姊姊非彼姊姊,对吗?”
薄映禾心中微微酸涩,好似吞下了无尽的苦楚,但是在这一刻,在看到枕清的这一刻,都化作一层很淡的薄雾云烟。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得上枕清的,她眸中含着隐隐欲坠的泪花,在听到枕清一声声直白地试探中,心中的打量和算计如同山崩地裂,世界都因为这份血缘而颠倒,泪最终溢了出来,在眼角滑落。
她不愿被枕清瞧见,于是偏过头,露出锋利的下颚线,面露强硬的姿态,微微侧首看她道:“我叫枕灵,你叫枕清,我们都是枕家儿女,你不唤我姊姊,还有谁能唤我一声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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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间院子的布置和枕清所待的院子如出一辙。
大红喜字贴在院中各处,大红灯笼飘飘荡荡,即使下了几场大雪,也盖不住这处的红艳。
王闻礼伸出手,碰到剪纸的喜字,缓缓推开房门,目光望见床铺上端坐着一个人,他慢慢走上前,抓住那位新娘子的手腕骨。
他心中怀着隐隐不安,可又被喜悦给替代,唯独在碰上手腕骨的这一刻,他每一处都叫嚣着兴奋的感觉戛然而止。
这骨架虽然纤细,可是他立马就感觉出比枕清的略微大一些。他不动声色地掀开那人的喜帕,露出的面庞,是仇羌那张笑嘻嘻的脸。
仇羌面露矫揉造作的笑意,有意挑眉后,当即凌厉快速地朝王闻礼打了一拳,正好落在胸膛前。
王闻礼猝不及防,硬生生挨上了这一拳,他不免后退拉开与仇羌的距离,却又有被耍后的怒意,他冷声道:“枕清呢?”
王闻礼没听到回答,在下一瞬间便和仇羌大打出手,招招快速狠戾,甚至朝着对方的命门而来。
仇羌笑着避开,两人交手打的有来有回,王闻礼惊觉仇羌的功夫大有长进,却又不自觉开始疑惑仇羌怎么会在短短时日中增进如此之快。
除非是从一开始,对所有人都隐藏了实力。
可王闻礼并不在乎,而是继续质问枕清的下落,“枕清呢?你把她藏哪了?”
仇羌用手肘桎梏在王闻礼脖颈上,无辜地眨巴眨巴大眼睛说:“枕小娘子这般凶,有什么好的,你倒不如娶我,我可比枕沿溪好上几十倍!”
王闻礼闻言大怒,反手朝下,打上仇羌腹部,骂道:“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