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寒又说:“这三张图讲的什么?”
等了几分钟,只见路见星眼神酷酷的,说话语调毫无起伏:“a河边,b花园,c马路。”
唐寒努力解码:“abc是?”
路见星:“三个人。”
“他们三个人,路过不同的地方?”唐寒重复一遍,“他们是三个不同的人?”
路见星点点头。
他也不能把动作联系到同一个人身上,他看万事万物都是“个体”。
他们被称作“星星的孩子”。
初次听到路见星的名字时,唐寒还觉得巧,后来才知道是父母特意改的,说希望儿子能在别人眼里看见自己。
看见不再孤独的、能入他人眼的自己。
唐寒见他眉心紧拧,已经有些摆出抗拒姿态,拍拍他的肩膀,说:“见星,今天表现已经很不错了。下周我们继续单独训练,好吗?”
“嗯。”路见星低头喝饮料,把吸管咬扁了。
让他边说话边喝水已经是他的极限,单线程行为模式已经占据他的生活习惯。路见星就好比一台pc端电脑,只能打游戏不能连网,自己玩儿还好,碰上非人机就要出毛病。这台电脑也只能专心打游戏,听音乐也不能同时进行。
陌生的环境总是让路见星感到慌张,但他的所有情绪都如冰沉海底,藏得深不可测。
脑部发育出了问题不代表智力障碍。
他在做出努力。
回教室的路很长,他靠着走廊里边儿走,走得也慢。先天性障碍使他看路需要全神贯注,怕一个不小心就崴脚,会惹来同学笑话。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路见星已经知道什么叫“被嘲笑”了,也知道什么叫异样的眼光。
他对此非常敏感。
回教室收好书包,路见星去门卫传达室拿了母亲寄来的包裹。
他冷着脸不讲话,门卫还以为这生面孔耍酷,直到看见他胸牌上的“高功能”才忍住少说几句话。
放学时间,校园内人挤人,路见星把连帽衫戴得紧紧的,几乎想只露出口鼻呼吸。
他不禁想起早上跟着“那个人”走时,“那个人”像自动分频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自己只需要跟着走就成。
刚出校门,李定西老远看到路见星一个人走,扔下一帮哥们儿就冲过去揽他肩膀,振地一声吼:“我的小星星!”
路见星下意识躲开他的手,李定西很尴尬地捞了个空。
他搓搓手,局促道:“星星,哪有你这样儿对室友的?”
路见星睨他:“……”
其实更像在瞪。
但李定西看不出来,路见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接纳”他。
李定西惋惜地拍拍他肩膀,揽一下表示亲密:“哎,算了。你说不了话。对了,我今晚要回趟家,我……”
路见星第一次抢断别人的话:“我,说,得,了。”
“啊……你说!你多说几句?”李定西热心地鼓励他。
“……”
路见星又憋不出来了。
他脑子里已经想好要说什么,但是就是说不出来,像哑掉了,嘴巴完完全全不受大脑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