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红星破门而入,身后跟着徐仙芝身边的大丫鬟,他奔至内间将神思恍惚的人抱住,不住声的安慰,“我在我在,别怕,你听我说……”
曲寒川倏而静下来,彷佛已经预感到他要说的话,捏着他臂膀的指尖卸了力,昏暗微光里,玉色脸庞薄又透明。
一碰即碎。
徐仙芝死了。
曲寒川只赶得及见了她最后一面。
死前,她躺在曲寒川怀里,探出一只手将带了多年的木钗送给他,又颤颤的摸他的脸,喊他川儿,她努力睁眼似乎想看他一眼,却只有数不尽的血从眼睛里流出来。
曲寒川眼泪不停的掉,手拿着帕子摸索着为她擦拭,却越擦越乱,满是腥味的粘稠液体糊了两人满手满脸。
原来母亲已经这么瘦了,抱着都硌骨头。
“川儿……秉川……”她呢喃着,声音几不可见,“我终于要死了……”
说完这句话,柔软的身体开始僵硬,体温迅速流失,曲寒川将她抱得更紧,又颤抖着拉来棉被牢牢裹住。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将床幔吹落,轻飘飘的,无声无息。
曲煜堂坐在旁边的梨木花凳上,身体前倾着,想等她的爱妻在临终前唤他,却最终芳魂渐远,没给他留下只字片语。
她惦记了一生,曲寒川和那个人的名字!
曲煜堂很久的手颓然的放下,转而抹一把老泪,重新抬头时目光深沉了很多。
曲寒川抱着凉了的尸身无声悲泣。
尚记得以前,每年花开的最盛的时候,清风轩里总有两人的身影。年华尚好的徐仙芝抱着小寒川,教他以琴棋诗书。
徐仙芝身为柔弱之女,却写得一手苍劲有力的字,小寒川惊讶又骄傲,追问母亲是谁教的,徐仙芝却不答,只笑意盈盈地看他。
更多时候,她站在阶上看平湖碧波,悠悠望着天边的白芸,身影孤单又寂寥,彷佛那里是她永远都抵达不了的地方。
小寒川用稚嫩的嗓音问她是不是在想念父亲?她怔楞一下,眼中浮现灿烂光华,笑着说是。
徐仙芝和曲煜堂尽管恩爱,却也会吵架。
最严重的一次,徐仙芝三个月不许曲煜堂进房门,直到他想尽办法来求和才得以被原谅。只因她并不希望曲寒川登堂入室承担家国天下那么繁重的责任。
不希望他登朝入室,却悉心教他诗文。每每曲寒川念颂文章时,徐仙芝便深深凝视他。
曲寒川不喜欢那么哀伤的母亲,却喜欢那么温柔的目光,由此更加认真的读书。
后来那种注视没有了。
现在连徐仙芝也没有了。
以后岁岁年年,碧波万顷,白云悠悠,万里长空,曲寒川再也没了母亲。
那么好的母亲……
却死相凄惨。
血泪泣干,为什么?
曲寒川抹了抹眼泪,放下她,将棉被盖整齐,然后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