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把画夹从背后摘下来。他的手都冻僵了,凑到嘴边哈了半天,这才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张纸,细细地把眼前的景色画了下来。
正午的黑夜注视着青年。
守岛人一开始嗤之以鼻,后来也渐渐地被他的笔触带进了那个单薄而又浓厚的画里。
“我能带一些纪念品走么?”收起素描,青年礼貌地问。
“这里不是旅游景点,小子。没什么可给你的。”守岛人语气生硬。他已经开始喜欢青年了,只是话语里的温度都被刺骨的海风带走了。
青年动了动僵硬的关节,慢慢蹲下。他笨拙地扫开冻僵的土块,翻找半天,从下面捡起一根干枯的小草。他仰起头,把那小草举起来。
枯草摇晃着摸了摸北极星。
守岛人无言地看着。最后青年只带走了那株小草,几块随手在周围冻土地上捡的石头和他的素描。冻土是没有办法养育生命的,所以带走也没什么。守岛人这么想着,默许了青年的行为。临别时青年把在船上画的灯塔送给了守岛人。
回到船上以后,青年得把手放在海水里才慢慢回温。等能动弹了,他就开始摆弄自己刚得来的小物件儿。
船长嗤笑一声,驶离孤岛。
北冰洋,在希腊语里意为正对大熊座的海洋。
为了做样子,船长在这片海域兜兜转转了好些日子,最终在今天撒了网。于是二人吃上了久违的新鲜食材,青年的味蕾也渐渐复苏。
他们去的地方接近北极,周围大多被海冰覆盖,通航困难。
这里的人都知道那片海域下面有什么。那是前苏联曾经的希望,永夜的曙光。而今却荒凉得连鱼都不来,无数废弃的渔船就像是它的墓碑,在寂静的海上起伏。
探照灯掠过海面。从上个世纪废弃港口漂来的船舶安静地随着洋流和风浪起伏,像是活着的坟墓,渐渐朝渔船围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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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注视着黑暗下被冰封的世界。他要找的那艘船就安睡在三千多米下的深海。
青年状似不经意地问:那艘船是怎么沉的?
船长看了看北极星。二十年前也是一个极夜,那会儿这里还是军港。没想到斗转星移,变得这么快。星辰恒古得残忍。
“你为什么要找那艘船?”船长又一次问。
冷战期间美国一直在策反前苏联的政要和科学家,而拉斯维特号作为能重置帝国的能量源自然也被盯上了。在八十年代末,有人就趁着苏联解体的乱子要开着研究所所在的军舰直接去挪威海域。那些人不仅要走,还要带走这片冻土上的秘密,苏联最后的武器。这算盘打得很好,甚至于马上就成功了。
当时没有人知道这座前苏联注定留不住的研究所是如何沉睡在海里的。
有人说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扰乱了视线,导致军舰撞上了断裂的冰山。
有人说是实验事故,毕竟这里是当时炙手可热的化学新星伊凡·涅瓦洛夫的研究所。据说他提炼出了能够支持整个帝国运转的能源,为了早日投入使用或者批量提取夜以继日地进行实验,从而造成了失误。
也有人说拉斯维特号被攻击了。邪恶的美帝国主义为了击溃苏联,想要扼制其科学发展,于是把科学家和他的研究一起摧毁了。
众说纷纭下,当年的真相就像是永夜里的白天一样,不见踪影。
青年望向远处渲染开的极光,反问船长。“你见过在海里燃烧的火焰么?”
船长沉默不语。当年这个港口还没破败,他也还年轻。那同样是极夜的一天,火光点亮了整个北冰洋。
船长看着站在船头眺望的青年。很多人都想走出这冰雪,那些前苏联科学家是,船长自己也是。
而这个和寒冷格格不入的青年回来了。
青年没有给船长答案,也没有等船长的回答。他戴上潜水镜,钢化玻璃挡住了那双凝成冰刃的蓝眼睛,和眼底掀起的狂澜。
刺骨的冷透过潜水服包围了上来,青年打了个冷战。他在海边长大,但地中海的水像阳光一样温暖。
船长看着青年展开身体,慢慢往黑暗的海水里潜下去。
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在船长心里烧了很久。因为击沉拉斯维特号的,是苏联的北海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