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南有些迟疑,“今上会如此疑心?他当年又不是不知道端妃和裴家的关系。”
蒋清漓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怎么不会?咱们这位陛下,最是猜忌多疑了。你看他赐的封号就知道了,嫔妃们是恭、敬、端、庄、矜、悯,皇子们则是孝、顺、恪、慎、谨……七皇子还算运气好,捞了一个谨王爷当,好歹听着还算顺耳。六皇子就惨了点,慎王……谐音像身亡,本来就生来病弱,偏他的父亲一点也不忌讳,听起来就像是在咒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裴行南惊讶于她话语间的不恭敬,但她了解表妹,知道她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却还是犹疑不定,“可裴家,毕竟是当年扶他上位的有功之臣。”
陛下生母是掖庭女奴,即便他是皇子,也称得上是出身微贱了,若不是姑母选中了他,他能不能顺利活下来都是个问题,更别提成为天下之主了。
这样的恩德,即便换不来感恩,也不至于换来猜忌之心吧?
蒋清漓忍不住冷笑道:“这世上,多的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小人,咱们这位陛下又凭什么例外?也或许,正是因为这恩德太大了,才会越发衬得他卑贱不堪。为了抹杀这些不堪,他甚至不惜将屠刀对准曾经的恩人。”
别的不说,就说端妃这桩事,也不见得他就对沈滢洄这个人有多上心。
她听姨母提起过,沈滢洄入宫后也没有很受宠,头两年还好,七皇子出生后,他就很少去玉絮宫了。
说穿了,他当初就是看中了沈滢洄和裴家的关系,才生出纳她为妃的念头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膈应裴家罢了。
因此,在得知了小舅和顾安域的关系后,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为此不惜使出卑劣的手段害死小舅。
可以想象,沈滢洄在得知小舅惨死的消息后,内心是多么地绝望,所以后来顾安域将剑刺入云景帝的身体时,她才会冷眼旁观,连一丝一毫的动容都没有。
将屠刀对准曾经的恩人……
裴行南打了个冷颤,“可……裴家并没有自恃功高,做出什么狂妄之举啊!”
蒋清漓的视线转向她,“表姐难道不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吗?不是裴家做了什么,而是裴家只要在这大晟朝存在一日,就会碍了某些人的眼。”
闻言,裴行南的神色有些张皇,她拉了拉表妹的衣袖,“漓儿……”
蒋清漓心中叹息,她是重活一世的人,可裴行南不一样,她只是个无忧无虑的闺阁少女,自己今天说的这番话,大概是吓到她了。
想到此,她放柔了声音,“表姐也不用太过忧心,毕竟还有外祖父和舅舅们在……”
“不是……”裴行南摇摇头,犹犹豫豫地问道:“漓儿,我是想问你,你也不过是个刚满十七岁的姑娘,怎么会……突然关心这些事情了呢?”
蒋清漓默然。
过了许久,她才苦笑道:“你就当我是做了一个噩梦,梦中遇到了仙人指引吧!”
裴行南不是很相信,但表妹脸上的神色让她不敢再问,她只能说:“漓儿,不会的,有祖父祖母在,我们一定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蒋清漓也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笑容,“嗯,我也相信。”
改变自己和亲人们的命运,本就是她重活一世的意义,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重蹈覆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