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帝浑浊的眸子眯了起来,其中闪烁着几分锐利的光芒,“你要兵权?”“是。不然儿臣便是举办了册封大典,这太子之位儿臣亦坐不安心,无法安心,就无法为父皇好好诊病。”景和帝缓慢地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好,朕就给你一半的禁军主理之权。”容子安却笑了。“父皇,禁军是皇城门户,是父皇亲自掌控,您便是下令让一半禁军听儿臣吩咐,只怕儿臣也很难使唤得了他们。”“那你要如何?”“不如这样好了——”容子安慢慢说道:“这几日儿臣新交了几位兵部武将为好友,正好他们都赋闲在家。”“不如父皇开恩,让他们入禁军做副统领,如此既能让他们为朝廷效力,也算卖儿臣面子。”景和帝笑道:“你既这样说了,那朕就准了!”容子安等着景和帝亲自下旨,盖上大印之后,便带着圣旨离开了勤政殿。他走的那样潇洒,景和帝看着他的背影,待到勤政殿大门关闭的那一瞬间,却几乎是目眦欲裂。要不是为了他和皇后的计划顺利进行,哪有交给兵权之事。逆子当诛!……容子安回府的马车上,一路都闭着眼静思。身旁哑奴看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路上都没有发出丁点声音,怕打断主子的思绪。“她在京城。”容子安忽然出声,也睁开了眼睛。哑奴诧异地问:“谁?”“沈凝,在京城。”“什么——她不是和容澈出京往安南去了吗?”“我很确定她就在。”容子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父皇的脉象告诉我,他喝了沈凝的血,否则他不该是那个脉象。”“真是胆大包天啊,京城这副境况,她竟还留在这里,她是自己一人,还是和容澈?”哑奴短暂怔愣之后脸色博然大变,那是愤怒,之中还夹杂着可怕的惊喜。“她如果在京城,那咱们把她拿住了岂不是可以救蓉小姐?”“听说她怀孕了!”新生儿会延续沈凝的血脉,其药效比沈凝本身的血更加厉害。一旦救治成功蓉小姐再也不必受病痛折磨。这与他们而言,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容子安说:“的确,只不知她现在躲在何处,想要把她捏在手中,似乎不是易事。”哑奴说:“殿下在担心沈敬轩么?他远在千里之外,咱们先下手为强,等他赶来天都变了,他要动手就是谋反。”“到时候咱们集聚各地兵力也未见得怕他!”“还是殿下担心睿王?睿王若有本事现在就不会做缩头乌龟躲在暗处,他又没有兵,更不足为惧了。”容子安摇摇头,“并不是担心他们。”“那殿下是担心谁?”“你可还记得,曾出现在静海之地的那个仙人?”哑奴怔住,缓缓点头,“记得。”这一年多在静海之地,也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静海异族土司家的大小姐对殿下一往情深,竟让那土司举全族之力帮助殿下在静海建立势力。听说那位土司家的大小姐原本痴傻不辨五谷。后来忽然昏睡了数日,再醒来时变了个人一般聪慧果断。因为那土司大小姐对殿下的倾慕,以至于王妃苏月仪处境尴尬。静海之地,大家都道殿下与那土司小姐金童玉女,倒是没人记得他从京城带去的七王妃了。不过好在王妃是个识大体的人,从不在乎那些。只认真地照看着蓉小姐。后来王妃带苏小姐出外被贼人掳劫,王妃昏迷不醒,蓉小姐也受到惊吓,病情跌宕反复。亏得殿下医术高超,才一直维持着蓉小姐的病情。可是蓉小姐实在是病入膏肓。腊月里,她竟有些熬不过去的样子。就在那紧急时刻,忽然有个如神似仙之人,去到了静海王府。也不见如何医治,只点了蓉小姐身上几处穴位,又喂了一粒药丸,蓉小姐的情况就得到了好转。殿下当时震惊无比,也惊喜无比。想留下那仙人为蓉小姐治病,谁知那仙人却要离开,还留下一句很是莫名其妙的话——不强求,不妄取,心系当下,由此安详。哑奴迟疑道:“殿下觉得,那个人会是变数吗?”“我不知道。”容子安摇头:“可他当真神秘至极,成了我一块心病。”哑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那个人,的确神秘的离奇。容子安又说:“你可还记得,那个人出现的第二日,依琳小姐忽然又昏睡了过去。”“半个月之后再次醒来,她竟又变回了原本的痴傻模样,好像那一年里,聪慧果断,还对我好的人不存在了。”“就像……京城里,那三年的沈凝。”哑奴双眸张大,“殿下的意思是……”“沈凝那三年对我有情便十分古怪,后来与我撕破脸皮亦毫无征兆,我有时候总感觉,那三年追着我的沈凝是一个人。”“之前和之后的人又是另外一个人。”“她们都在沈凝的身体里,但不是同一个,和依琳一样。”哑奴神色惊诧。依琳就是静海之地那异族土司家的大小姐。容子安不这样说的时候,他还并未有什么过多的联想,现在容子安一提,他忽然觉得,容子安所言极有道理。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他们无法理解的玄妙?那个神仙人物又是谁?他说的莫强求,是说不强求什么?“殿下,到了。”马车停下,车外传来下属的声音。容子安调匀呼吸后下了马车。却是刚进府几步,便有心腹快步迎上前来,“殿下,霍先生那边今日又没有传信过来。”容子安脚步一顿:“几天没传信了?”“五日。”心腹说道:“当初殿下离开之时,霍先生说每隔两日必定传信。”是为保持联络,交换信息,也是以防他被人发现,容子安被包抄而无所知。可现在五天没传信。容子安眸子幽沉:“京安山看来出事了。”其实他今日问景和帝要兵权,也是另类的试探,而如今景和帝真的给了他兵权。按照景和帝的性格,即便是被逼到了绝境,也不至于这般轻易交付兵权。唯一的可能就是,景和帝有别的计划,起码他对他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有先前几日那般紧张了。是沈凝的血缓解了他的症状。沈凝在京城、在皇宫某个角落盯着局势,而那个古怪的仙人,现在也不知在何处,不知未来还会有何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