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是身康体健的。全禄伺候景和帝多年,第一次看到景和帝如此疾病缠身,还是如此的兵来如山倒。每每看到景和帝病态的脸色,他都恨的想杀人。是蓉妃!将陛下的疼爱做了插入陛下心里的一柄刀。是七王容子安,大逆不道竟敢弑杀君父!而到现在为止,景和帝始终不曾下令处置蓉妃,对容子安,也不曾下过任何命令。全禄知道,景和帝是无法下令。蓉妃他疼宠多年,如今恨到极致,亦知再怎样的极刑处决都无法改变现状。对容子安,他也无法下令。他中毒了。性命握于容子安之手。容焕死生不知,容熠、容煊出局,他的确如容子安所说,没有其他的选择。可是容子安这等狼子野心之辈,一旦真的如容子安所言把江山交付,他自己又哪有存活的机会?这两日景和帝竟数次后悔。他其实不该让容澈和沈凝出京。如若那二人在,起码可以与容子安纠缠推拉一番。原本为了扶持容煊上去,所以他设了那么大的一个局,让所有要紧之人都离开京城这权利忠心。如今却搞成这般孤立无援的模样。这两日,容子安已经光明正大联络朝臣了。京中也已经在传,三王容焕死在虞山,死的十分凄惨之事。还有朝臣递了本子上来,请立七王为太子的。当年容子安依附太子,也曾有几分势力,如今那些人跳起来摇旗呐喊,竟真的带动许多中立的朝臣。可即便如此,景和帝依然不能松口。即便朝臣有支持容子安的,可禁军、冥卫都在他手中。让他无法强硬处置容子安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自己的性命。“陛下……”全禄眼眶都湿润了,“不如就请七王殿下,为您医治吧,您这身子一日比一日更虚弱了,再撑下去的话……”只怕是解毒也要对身体造成很大的损伤,日后可怎么好?景和帝低声冷笑:“如若照他所说,朕是三年前就被下了毒的,那到如今这毒已经在朕的身体里生了根。”“生根发芽的毒,就算如今他能为朕解除,当真就能让朕完好如初了吗……咳咳……”景和帝咳嗽数声。全禄赶忙上前,轻拍着景和帝的后背,擦拭着景和帝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渍。景和帝缓和了气息之后又说:“况且他那般狼子野心,朕、朕若信了他能解毒,难保他不会对朕再下毒手。”“你以为他做不出来吗?”全禄立即噤声:“那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朕赢了一辈子,到如今也不会输!”景和帝盯着不远处那明黄色的帐曼,分明虚弱至极,可双眸之中却依然瑞光闪烁。“江山帝位可以交到任何一个皇族子弟手中,绝不能落在逆子手上。”“你让人去请皇后,明晚到勤政殿来。”……凤仪宫皇后与一个宫女围桌而坐,看她认真进食,眼底浮动着淡淡的温柔之色。梁嬷嬷陪在一旁,柔声笑道:“小姐吃的好,孩子定然长的好。”“可是吃的多自己也会长的很好。”与皇后同坐的宫女将一块香甜糕点塞入口中之后,无奈地说道:“我最近吃的比原先多了好多。”“总是饿,好像时刻都是饿着的,要吃点什么才行。”“皇后姨母,您说我会不会很快就变成个大胖子啊?”宫女容颜姣美,弯眉大眼。笑的的时候眼底光华璀璨,再配上宫娥的双环髻,实在是讨人喜欢的紧。裴皇后把糕点碟子往她面前送了送,“怀孕是会会随时饿的,这两日你看似一直在吃东西,其实吃的并不多。”“再吃点吧,吃点儿,等会该睡觉了。”“好吧。”她的确没吃饱。这宫娥自然不是凤仪宫中婢女,而是沈凝。容澈离开后,沈凝只与太后待了一晚,便悄无声息摸入京城,摸进皇宫中来了。待在京安山的确可以以静制动。但京安山距离京城到底是有百余里路程的,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便不好解决,最要紧的是皇后还在深宫之中。沈凝深怕容子安对皇后做什么。但就目前情况来看,容子安忙着和景和帝对峙,忙着收拢京城之中官员以及势力。凌家倒台,好多依附凌家的官员正如无头苍蝇。而现在外面传出那么多的风声,容焕死在了虞山,而且是非常不体面的死法——死在了一娼门女子的肚皮上。这种消息不必多想一定是容子安散了出去,诋毁容焕清誉的。但在这种紧张的局面下,众人不管是否真相,只知道容焕死了那就绝无争夺皇位的机会。容熠被封禁,处置是迟早的事情。十一皇子容煊不知为何好像失了宠。而容子安联络朝臣那般明目张胆,大家怎会没有动作?他几乎是短短数日功夫,就收揽了不少朝臣在背后,这样下去,就怕现在容子安还未对皇后有所动作,也马上会行动了。“姨母,您说陛下在想什么?”沈凝吃饱喝足之后问,“他难道会向着容子安?”“大概率不会。”裴皇后平静地说道:“陛下一向冷静,从头至尾他就没有选择过容子安,如今也很难选择。”宫中多年,芸嫔之事她有几分了解。容子安的性情……一旦景和帝真的把一切交到他手上,又怎会不报复?到时候景和帝岂不是作茧自缚。她甚至怀疑景和帝一开始就是故意放容子安入京,是要解决掉容子安这颗毒瘤的。可如今被什么事情掣肘了。沈凝思忖片刻说:“姨母,陛下中毒了。”裴皇后怔了怔:“你怎么知道?”“那天他招我入宫说想见我母亲之事,我看到他咳血,黑紫色的。”沈凝顿了顿又说:“我不知道他怎么中的毒。”“但我想大概率和容子安脱不了干系。”“如今陛下和容子安之间明明这般紧绷却又这么平静,应该就是和陛下的毒有关。”没有人不想好好活着。景和帝也是人,如若生命真的捏在旁人手中,又怎会不投鼠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