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云水轩后,容澈停在宫中御花园内的隐蔽之处,稍作思忖。按照容灿所说的,景和帝刑讯凤仪宫、景泰殿以及蓉妃宫中宫人,应该是查问蓉妃怪胎之事。槐伯提过还有一个禁军的副统领失踪,莫名奇妙怎会失踪?如果陛下确定是皇后和容煊害了蓉妃的孩子,应该有所处置。但事发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天快一个月,并未有任何处置,却又不曾解除禁足,还杀掉了三宫的许多宫人。真的很奇怪。沉吟良久,容澈目光朝向勤政殿方向。皇后和容煊处不好去,勤政殿那里其实也不好去,但他手底下的柴方毅,如今侍驾在陛下身边。宫中的零散消息,基本都是柴方毅放出去的。事发到现在宫中风声鹤唳,柴方毅也没机会出宫回府,所以递出去的消息会那么少。但如果他现在可以见柴方毅一面的话……思绪落定,容澈避开禁军守卫,往皇城西南方向,轮班禁军歇息的院落而去。禁军巡视宫城安危,为保证安全稳妥,需要禁军士兵精神百倍,所以采取一日三换。这个时辰柴方毅也已经换岗回了班房之中歇息。久在宫中,又是一路禁军副统领,柴方毅的警戒心自然没得说。因而在容澈跃入房间的瞬间,柴方毅便抓起了床边立着的刀,横刀出鞘,声音暗沉带着杀气:“谁?”容澈从暗处走出,“是我。”柴方毅微怔,诧异道:“殿下?”这屋中没有点灯,十足黑沉。容澈也不曾摘下蒙面巾,但只凭声音,以及露在黑巾外面的那双眼,柴方毅已经认出了来人。“您回京了?!”柴方毅惊喜道。“嗯。”容澈扯下面巾,声音极低地开门见山道:“宫中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失踪的禁军副统领又是怎么回事?”“是这样——”柴方毅当即将自己所知都告诉容澈。失踪的禁军副统领姓应,叫做应风林,平素十分低调,一直就是无功无过的状态。失踪之前也没有任何征兆。但关于上元之夜蓉妃怪胎之事,柴方毅知道的也并不多。“那一夜正好不是属下轮岗,后来事发,属下试探过那夜陪伴在陛下身边的副统领,那个副统领嘴巴极严。”“属下怕问的太多引起怀疑,所以旁敲侧击了一点之后不敢再追问。”容澈颔首:“你小心一些是应该的,能走到你这个位置不容易,我也不想你出一点事情。”柴方毅连忙说道:“多亏殿下提携才有属下今日,属下一定为殿下尽心竭力。”容澈又点了点头,心中自是一片宁静,甚至默默打量、端详着。他曾真心对待过不少人。当年与郑崇相交。他以为交到了真正的朋友,也能谱一曲高山流水。可郑崇得知他的身份,迫于家族压力与他断开了联系。西陵的房建安虽是下属,但他花费的心思、金钱、时间最多,可房建安背叛的悄无声息还想要他的命。他对自己的姑母荣阳公主仁至义尽。而荣阳公主野心勃勃对他下毒,借他的手迫害他的妻子。说什么为他着想,不过是为了她难以平息的野心,将他当做起事的理由和棋子。如今他看着柴方毅,这个也是自己提拔起来,用心栽培过,扶持过的人。他默默地问自己,这个人会有几分忠诚?会否背叛?若真的背叛,他想自己都不会觉得心寒。因为看透了追名逐利的人之本性。“殿下?”柴方毅迟疑地看向容澈:“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容澈平静地说道:“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就是,任何时候都尽量隐蔽自己不要暴露,能传信可传,不便时以你自己为先。”“殿下?”柴方毅神色更为错愕,“属下有些听不懂。”“我的意思是,你不受人怀疑,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容澈淡淡说罢,转身便离开了。这一次皇宫夜行,勉强算是得到了一点点讯息吧。就是那个失踪的禁军副统领。一个没什么存在感、无功无过的人,能成了禁军副统领,本来就够让人惊奇的,偏偏还是这个节点上莫名其妙就失踪。实在是值得怀疑。容澈打算回到府上便请槐伯调查这个人。但他没想到的是,回到府上时,槐伯就在兰台阁中等着,瞧见他一身夜行衣,劈头盖脸一顿责备!“您知不知道您的身份?!”“那么多手下人,您怎么自己跑去皇宫夜探?”“要是出点事可怎么办!老奴可怎么给先帝和先皇后交代?”“您以前明明稳重睿智,很是沉得住气啊,现在怎么如此任性随便?”容澈讪笑一声:“槐伯消消气。”“很难消气!”槐伯喘了口粗气盯着容澈说道:“您啊,这是和王妃学坏了!”容澈微顿。好像沈凝的确是更喜欢凡是亲力亲为一些吧?夜探皇宫这种事情,如果沈凝在这里她绝对干得出来。以前的自己是不会干的。还会和槐伯一样揪着沈凝数落,也拦着她不让做。可现在自己做的这般顺手。或许真是跟着活泼的妻子学来的吧。容澈想到沈凝活灵活现的模样,心情都好了起来,唇角带笑:“也是为了解决问题,今日入宫见了柴方毅,知道了一则消息,还请槐伯调查一二。”说起正事来,槐伯也不好再揪着不放。他瞥着容澈问道:“什么?”“应风林,一个禁军副统领,关于他的一切我都要,越快越好。”……同样的夜,京郊百余里之外,沈凝带着蓝星站在一座农家小院内,“您可真是让人好找啊。”沈凝喘息着。一日来回上山下山地奔波,到现在正是累得够呛。不过好在找到了人——山中的雨反复了几次,现在刚刚停下,空气十分潮湿。一个头发银白,衣着朴素的老妇人立在屋前廊下,手腕上还戴着一串佛珠。她手指拨动着一个个珠子,含笑看着沈凝:“你倒是机灵,才一日功夫就找到了这里来。”“若你是个心怀叵测的,哀家这条性命怕是要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