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苏鸾不接自己的话,吴侧妃也有些不悦的端起茶杯来滤了滤浮叶,稳下心性后,又粲然笑问起:“对了,还不知苏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千金?”
“劳侧妃挂怀,民女苏府上的。”
吴侧妃:……
这不废话么?都知道你姓苏了,还能不知道你是苏府上的?问的自然是官衔职务!
吴侧妃也不欲罢休,干脆将话挑明:“不知令尊在何和高就啊?”
“回侧妃,民女一家久居外地,不日前才刚刚迁回京城。如今连落脚地儿都是临时安顿,也不知日后会有何变动。小门小户的,实在是说出来侧妃也不知。”
插科打诨一番,其实苏鸾也没有说谎。她只是没有正面回答吴侧妃的问题罢了。闺阁女子,离家寄居于他人府中,不管是出于何原由,都体面不了。故而她的身份,必得瞒着。
苏鸾的知礼识礼是吴侧妃乐于见到的,可虚头巴脑这一套却是吴侧妃不乐见的。如今几句话对下来,吴侧妃没摸清苏鸾的身世,倒是摸清了她的性情。
狡猾!
与这弱盈盈的面相,还有这娇滴滴的声量都不相匹配的狡猾。
“呵呵,”吴侧妃干笑两声。对方是陆錦珩的人,她打不得,也骂不得。和和气气的套点儿话吧,人家还千防万防,口风紧得很。
对方既是有备而来,看来今日她是什么也问不出了。
“罢了,左右今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亲眼见见珩儿的客人,别失了咱们郡王府的待客之道。”
吴侧妃起身往外走了几步,手里捏着帕子面色冷漠。直到与苏鸾的位置平了,她才余光斜上一眼,再无先前伪装出来的好颜色:“算着世子也快回府了,姑娘且先回去候着吧。”
说罢这话,吴侧妃轻甩着帕子出了花厅,将‘客人’丢在一旁。
苏鸾自是不气的。凭她对书中吴侧妃的了解,这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有上这么一回不爽利的交谈,怕是吴侧妃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这张脸了。
轩窗前望着吴侧妃被齐嬷嬷搀扶着走远,苏鸾也出了花厅。
一见苏鸾出来,水琴立马迎上前去:“小姐,先前侧妃出来时脸色……”话没说完全,但水琴的为难表情已将意思表达了个明确。
吴侧妃臭着一张脸走,这并不奇怪。苏鸾无所谓的笑笑,拍拍水琴的肩膀逗弄道:“吴侧妃那种人,就是个爱摆臭脸的,崩理她。”
只是苏鸾这话的尾音儿还未消尽,便有一个尖刻的声音如破竹般压过了她:“大胆!竟敢在雍郡王府诟谇我娘,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苏鸾面上一怔,转头朝那声音源头看去。就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公子,正被丫鬟搀着怒目瞪她,那眼底说是愤怒吧,还流露出几分阴仄仄的意思,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这人既然唤吴侧妃为娘,身份不言自明。
“见过陆二公子。”苏鸾心下虽有些慌乱,但理智上还是保持着镇定。她先识礼的朝陆泽礼屈了屈膝,既而泫然欲泣的忏悔道:“民女该死!方才被侧妃训斥了几句,心下委屈才暗暗抱怨了句。但仅仅是一时之怨气口不择言,心中并未当真如此想……还求二公子不要给侧妃告状,民女再也不敢了。”
毕竟是调侃别人的亲娘被逮了个正着,窘迫自是难免,苏鸾便想着态度谦卑一些,让陆泽礼出几口气也便罢了。毕竟书中的陆泽礼是个昏聩无脑,骄横凌人的主儿,一般只要顺着他的毛捊,让他以为她真的怂了怕了,那便不会有什么大的麻烦。
陆泽礼是雍郡王除陆錦珩外唯一的儿子,在京城里也是恶名远扬。与陆錦珩过于矜傲的目中无人不同,他是真正的铺排败家,骄奢淫逸。
而之所以此刻的陆泽礼佝偻着身子,弱如扶病,苏鸾也是知晓的。
那是因着陆泽礼头几年得罪过他的大哥陆錦珩,被陆錦珩一脚直踹到腰上!平日尚好,但凡遇到个阴天下雨,或是如近几日倒春寒的天气使他受了凉气,便难以挺直了腰板儿。
见苏鸾见了自己如此惶恐不安,陆泽礼的那点儿虚荣心也算得到了满足。嘴角邪笑淡噙,由丫鬟搀着往前欺近几步,与苏鸾仅半臂相隔。
“你就是我大哥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说这话时,陆泽礼的眼神玩味,灼灼的盯在苏鸾的脸上。饶是这会儿那张小脸儿深深的低垂着,他的目光自高处投下去,也仅能看到嫩如凝脂的细滑皮子,和秀挺的鼻尖儿。
这话夹着轻蔑之意,苏鸾迟疑片刻,还是如实应道:“是。”
苏鸾现在下想的是,与其再同这种人费口舌解释一番,倒不如由着他去想。反正郡王府的人除了知道她姓苏外,并不知晓具体出身。待过几日随陆錦珩进趟宫算是报答后,她就与郡王府的人再无瓜葛了。
然而陆泽礼似乎并没轻易罢休之意,继而语带轻佻的说了句:“抬起头来。”
苏鸾非但未抬,反倒将头埋的更低了几分。
陆泽礼是个轻佻孟浪的种,年纪轻轻,纳的妾却比他老子攒了二十年的还多。但凡是近身伺候过他的丫鬟,全被他破了身子。勾栏瓦舍里,更是日日打卡的常客。
这样一个危险的人,苏鸾并不想让他对自己感半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