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迎着夕阳,下了塬头,沿着崎岖蜿蜒的山道,向姚家堡的方向走。
今天没集,一路上几乎看不见人。
马车走的不紧不慢,两边青山缓缓后退,路边青草茵茵,野花芳香,悬崖上时不时有鸟儿飞出,头顶也有鸟儿回旋。
耳边有飞虫的嗡嗡声。
马车夫们大声说着山村野史:
哪个村里的谁谁谁,晚上走路鬼撞墙,晚上走到天亮都没走出那个圈,回家就死了。
哪个村的女人跟野汉子跑了,哪个村里的婆婆虐待儿媳妇儿。
哪个村的谁家的大姑娘还没成亲,肚子大了。
哪个大户人家的儿子是个败家子儿。
车夫们说起山村野史,别人家的八卦。
个个口头利索,诙谐幽默,声音洪亮,惊天的笑声吓飞悬崖峭壁鸟窝刚刚归巢的鸟儿。
常伯很不屑,他什么没见过,就当听笑话了。
景三公子的眼珠子就快飞出来了。
他出身豪门,生下来就含着金钥匙,长这么大,银子多到花都花不完,十四岁起,看上哪个女子想要干什么,跟着的人就安排了。
可,那些女人都花钱能办到的,只要钱到位,伺候他跟伺候爷一样。
他不知道良家妇女,已经成亲的小媳妇,未出嫁的大姑娘,也这么胆大。
“别听他们瞎说,都是闲来无事解闷的,脚夫的嘴,窖姐的腿,都不能信。”
这句话对!
虽然他很风流,绝对不下流,不会招惹待字闺中的女子,更不会多看已婚少妇。
他觉得那都是不道德,不君子。
但是这些脚夫们,这么口无遮拦的爆黄腔,听着还是挺有意思的,因为他平常接触的人,就是挺讲究的,不管私下怎么样,反正台面上,门口都是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山路不好走,车夫们路又不熟,车又比一般的马车宽一点,高一点,有时候还需要人帮忙。
到了两鸡拐,太阳已经落山了。
两面青山全都笼罩在一片红色中,外出的鸟儿归巢了,盘旋在头顶,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山里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叫声。
地里干活的农人,扛着锄头回家。
常伯腮帮子抖了抖,慢了下来,冲着前面喊了嗓子:
“这段有两个拐弯太急,小心点!”
非常小心的转过第一道急拐弯的车夫头,回了句:“知道了,老伯。”
却在转过一道弯,到第二道弯的时候,跳下车,狠的拍了拍马屁股,马吃疼猛地的向前一跑,另一匹马没跟上。
力道不平衡了,车子向一边倾斜,翻倒在路边的草坡上。
车上的麻袋滚了下去,卡在了一边山崖处,挡住了后面的路。
他咋咋呼呼的手忙脚乱,看起来想把马车扶起来,又想牵住马,却似乎无意中将马车撞了个方向,两根长车辕,死死的抵在山崖上。
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