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规矩森严,来往宫人皆目不斜视,绿真引着卫家几人避开贵人常行的路,又压低声儿交代一回宫里头的禁忌。
尚未行到望月台,守门的小太监眼尖,远远瞧见绿真,便立时弓着身往里头报。
绿真早先便得了令,直接带着余氏同卫书启等人进了正殿,宫女们此时已经摆好杌子,茶水点心也挨着点儿捧上来。
望月台这名儿起得高雅,正殿里的摆设也是清新雅致,并无沉重的富丽堂皇之感。
进殿先行拜礼,听得上头传来一声娇语:“免礼,赐坐罢。”
几人这才起身,叫宫婢引着往小杌子上坐。
卫静妍今岁二十有六,入宫已有九年之久,可容貌却未曾有变。
一袭嫣红的宫装越发衬得她犹如少女般,娇艳动人,三千墨发挽起飞仙髻,头带朝阳五凤挂珠对钗,面若银盘,眉如远山,眸带星光,丹唇微勾。
纵然已有四月的身孕,依旧腰身纤细,举手投足,一瞥一笑皆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早年卫静妍进宫,卫静婉尚且年幼,早不记得这位大姐姐,不过知晓有这么位贵妃姐姐罢了;
卫静姝却是因着多经历了一世,再见这位姐姐时,心中欢喜多过重逢的悲伤;
卫书启堂堂七尺男儿,倒是先忍不住红了眼,咽哽唤一声:“阿姐。”
他同卫静妍一母同胞,当年姐姐进宫他已有十多来岁,早已知事,这些年居在云州,偶有回京,却是时隔多年第一回相见,自是忍不住。
卫静妍端坐在嵌贝宝座上,望着眼前几人,也有动容,眼眶微红,丹唇轻启却终究只是一笑。
绿真一个眼神,殿中伺候的宫婢俱都恭敬退下。
大殿内一时间静谧无声,落针可闻,卫静妍挺得笔直的脊背这才一松,勾唇一笑先冲余氏唤得一声:“母亲。”
目光落到卫书启身上不过一瞬,羽睫上便带着泪:“这些年辛苦母亲了。”
余氏比卫静妍更容易动容,掏了帕子按着眼儿,哑着声儿开口:“母亲再辛苦又哪里有你辛苦。”
喉头堵得生疼,却硬是不敢哭出声,只得抖着唇压低声音:“都是母亲同你父亲没能力……”
卫静妍这些年早在宫中养成了喜怒不动于色的本事,可今儿却也忍不住难受,撇过脸拭去面上泪珠,半响才平复心绪,轻轻一笑。
余氏也压下心底的难受,强行收泪,不再提此事,只道:“你如今身子可好?如今也有四个月的身孕,瞧着却不显,可是害喜得厉害?”
说起孩子,卫静妍眸中溢起柔光,伸手抚住腹部,勾唇浅笑:“是有些折腾。”
因着有卫书启同两个未成家的妹妹在,她也没有多说,只打量一番卫静姝同卫静婉,一眼便认出谁是三妹妹,谁是四妹妹,笑道:“日子过得真快。”她伸手比了比:“当初沅沅同静婉都不过这么点高,如今都已经长成貌美如花的大姑娘了。”
卫静婉有些害羞的抿唇一笑。
卫静姝却是大大方方的喊一声:“大姐姐。”
据说她幼时极是喜欢这位大姐姐,自打会走路便整日跟在大姐姐身后,犹如跟屁虫一般,就连她学说话,也是先叫的姐姐。
这些个事儿卫静姝早不记得了,余氏也甚少提起,还是前世卫静妍自个同她说的。
犹记得当时卫静妍小产,整个人好似凋零的花朵一般,不过一夜间便没了生气。
卫静姝奉帝命进宫陪她几日,清醒时便同她说些旧事,有她们姐妹小时候的事儿,也有卫书启幼时的糗事,就是不曾说过国公府其他人。
后头卫静妍身子有了起色,她被送回国公府,不出三个月,便定了李君淳这门亲事,她离开京都前往云州都未再见过这位大姐姐。
直到几年后,再次回京,这位大姐姐却变得极为凌厉,眼里容不得半颗沙子,对璟国公府的人更是不假颜色,连她也不得待见,完全跟变了个人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