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澈在庭院中吹了一夜冷风,听得消息忙撩了袍子进屋。
卫静姝已经呼吸平稳的沉睡过去,只面无血色,好似一朵即将凋零的花儿。
文大夫抹了抹额间的汗,神色一轻:“还好,无大碍了。”
只可惜,那孩子生下来周身通紫,不会哭,也没有脉搏心跳,小小的一个,卷缩在一块,还似在母亲腹中一般。
“世子爷,是位公子。”
到底是世子府的孩子,那稳婆也不敢随便处置,只将孩子洗干净用大红的百子千孙被包了抱在怀里,甚是惋惜。
哪怕再迟上一个月,必然也是能活下来的。
李君澈强忍着心里的悲痛,探过头去看得一眼,那孩子脸蛋儿还不及他巴掌大,闭着眼儿好似睡着了一般。
心中闷痛不已,眼眶发红,面色却如常,他伸了手:“抱过来吧。”
稳婆应得一声,将孩子交到李君澈手中,又教他该如何抱孩子,好似这孩子当真还活着一般。
李君澈自来没抱过孩子,双手僵硬不敢乱动,生怕就将孩子弄疼了。
可望着那孩子通紫的小脸,鼻尖泛酸,眼泪亦止不住,他弯腰用脸贴上孩子的微凉的脸上,咽哽出声:“对不起,爹对不起你……”
堂堂七尺男儿,就这么抱着一个没有生命迹象的孩子,站在那儿哭了起来。
王映芝听着声儿,轻轻撩帘进屋,只一眼便忍不住捂了嘴跟着落泪。
她从屋内悄无声息的退出来,整个人都有些崩溃,拉着绿颚直接出了宝山居,行出好远这才哭着道:“是我,是我害了那孩子,都是我,我杀了孩子,害了卫静姝……”
绿颚生怕叫人听见,一把捂了王映芝的嘴,急急道:“我的好姑娘,您说什么呢,这些话万不能乱说。”
又怕她一时脑热,不管不顾的,连声道:“若是叫人听见,依着世子爷的性子,咱们都得去陪小公子。”
王映芝果然不敢再说,只捂着脸蹲下身来,呜咽哭起来,在这寒风凌冽的深夜之中更显凄惨。
若非她心存不甘,生了憎恨之心,有意将卫家的消息都带给卫静姝;若非她今日瞧见卫静姝不对劲,还知情不报,卫静姝怕也不会遭这么个大难,那孩子兴许还能等到出生的那一日。
她到底不是甚个恶毒之人,愧疚同害怕缠绕于心,再是不能坦然。
王映芝在风中吹得半夜,到得天色渐亮才叫绿颚劝回东院。
此时宝山居也安静了下来,稳婆已经拿了赏钱离去,文大夫守在茶房歇会子,以备不时之需。
未满十二岁的孩子,入不得祖坟,是老一辈的规矩。
李君澈舍不得自个同卫静姝的孩子受苦,只叫初十同摘星二人抱去归元寺做上一回道场,再寻个风水宝地葬了,到底也算圆了一场父子之情。
卫静姝到得午时才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瞧见李君澈胡子拉渣,双眸红肿,尽是血丝的憔悴模样。
心中有片刻动容,可一想起卫家,那动容也散得干干净净。
只撇过头去不再看他,惯性的伸手抚了抚肚子,却猛的一惊,又想起梦中恍恍惚惚所闻之言,惊出一身冷汗来。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她挣扎着要坐起身来,李君澈忙上前扶住她:“你才从鬼门关走一遭,身子还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