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他那么光鲜,那么自信,何曾如此苍白虚弱,仿佛失去了最后的依仗,如浮萍一般随波逐流。
可他的身姿,依然是挺立的,没有瑟缩,没有悲凉,有的只是在凛冽冰霜中不屈的铮铮傲骨。
只是,这样的他,才更让人心疼啊!
恍然想起他从前跪在石板上为她磕长头祈福,那时大雨倾盆,尚有她在后头为他心疼可怜,在他受不住时为他撑起一片天。
如今呢!
一复一日,他受了多少折磨。
他受苦受难的时候,又有谁来心疼他,拯救他?
“宸宸!”她再也忍不住,欺身拥他入怀。
他早已失去了听风辩位的本领,直到身体落入熟悉温暖的怀抱,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放任自己软倒在她怀中。
宋汐摸着他冰冷的手,连忙将他拉进屋子,回身关好了门,牵着他往床榻走去。
两人坐在床上,肩挨着肩,手牵着手,像儿时一般依偎取暖。
他低着头,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掌,嘴角微微牵起,低眸垂首,自有一番楚楚风姿,宋汐的目光却越来越沉。
仿若感觉到她异样的目光,他蓦然抬头,右颊上的伤痕彻底暴露在宋汐的眼中。
“这是谁干的,谁干的!”宋汐愤然开口,手握成拳。
起先,他立在窗边,视线昏暗,脸上的疤痕不甚清晰,加之她重逢欣喜,也没怎么留意,还以为是污渍之类。眼下近距离观看,这分明就是一道疤痕。
她的宸宸,清雅端丽的宸宸,竟被毁了容!
这叫她如何能忍!
他拉过她的手,就要写字,却被她伸手夺过,脸色难看地说道:“你可以说话,我看得懂!”
他一顿,抬起头,启唇,无声道:小伤而已!
宋汐冷冷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干的,风隼爱你的颜色,哪里舍得毁你容貌,是厉昭干的吧!你怕我跟他起冲突,他对我不利,是不是?”纵使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她还是忍不住狠狠一拳锤在床榻上,发出的闷响让他微微一颤。
“那你也不该哑巴吃黄连,什么苦果都往肚子里咽。”说罢,她就要站起身,却被他扣住了手腕。
他虽失了内力,却十分用力,宋汐挣了一下,怕伤了他,不敢蛮干,愣神的功夫,已被他拉着重新坐回。
他掰正她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你才来,又要走么?
宋汐见他神色失落,竟是少有的自怜,纵使知道他故作姿态的成分居多,也狠不下心来,唯有不甘道:“他毁你容貌,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叹了口气,放开她的手,微偏过头,黯然道:你嫌弃我了?
唯恐他钻牛角尖,宋汐连忙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表决心,“不,不,不,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他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自嘲道:你素来喜爱美人,纵观淳儿,安笙,哪个不是天姿绝色,从前,我尚能争几分颜色,如今,却成了丑颜不堪。我倒是羡慕淳儿,他虽去了,却将人生中最美好的模样印刻在你心中,成为你心中的朱砂痣。我也羡慕安笙,他虽遭此一劫,却赢得了你的怜爱尊重,日后病好,也是你心中的白月光。
宋汐见他目光凄楚,隐隐有些绝望的模样,才知道他并非夸大其词,而是真的有此想法,惊讶之余,却是恼怒,“你一直这样想?你觉得我爱上你,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的容貌?”
他看着她,苦笑。
纵使不是,也多少有些这样的因素吧,不然,她为何选择的都是美人。
从小,她就教育他:美貌也是一柄利器。
他的盛宠盛名,也有一部分是得益于他的容貌。
像是看懂了他的目光,宋汐甩开他的手,冷然道:“若真是这样,你可比风曜美貌百倍,我若是贪恋美色之徒,当初为何舍你而选他?”
他道:那时,你只将我当做弟弟。
宋汐简直要被气笑了,“按你这么说,淳儿比你貌美得多,安笙的容颜虽能与你平分秋色,论妩媚多情,你却不及他十一。我有了他们,还要你做什么?”
风宸这下连笑都笑不出来了,那神情分明确实说,果然如此。
宋汐简直要被他气死了,抓住他的肩膀,气急败坏道:“你这个傻瓜,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爱你,并不是因为你的容貌,而是因为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不离不弃,我爱你为我不顾一切地勇气,爱你为我超越生死地不竭深情。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哪怕是疯了傻了,四肢不全,五谷不分,比现在丑陋千万倍,我都一样爱你,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她顿住,声音哽咽,“不要再说这些自轻自贱的话了,我听了心里难受,真的难受。”
他是为了她才变成这样,他却担心她因此嫌弃他,这不是将她的心架在火上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