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画作的创作人,署了名,是鼎鼎大名的宋徽宗。不仅有署名,还有赞词,赞曰:“御笔淋漓,写决鹰儿;金睛作眼,玉雪为衣;刚翮似剑,利爪如锥;何当解索,万里高飞;恭承宠命,仅作赞辞;宣化殿学士蔡攸赞云。”
瞧瞧!上国宋朝君主亲笔,重臣题赞,多有面子?白鹰栩栩如生,索已解开,万里高飞,何等寓意?
实则是大明如今颇为繁多的民间商业伪作。
但严世蕃珍重献之,换了不少好处。
见到严世蕃,宗晴康坐在那里弯了弯腰,行了一个佛礼:“严君,久等了。”
“宗桑,您如今已经是守护了,还秉持佛礼?”严世蕃回了一礼,坐在客位。
“出家多年,无法更改了。”宗晴康看着像个和蔼的老人,但年已六十六的他却将这幅鹰挂在了他的广间里,自然并非当真无欲无求。
原本,这家督之位自然与他无缘。
以前,他在国分寺出家。据严世蕃现在知道的,这国分寺还不简单。八百年前,其时的天皇为了镇护国家,下令在各地兴建国分寺。日本是分了诸多小国的,可谓一国一座国分寺。
宗晴康在国分寺出家直到六十五岁,却能在自己侄子们的纷争中最后胜出,被宗家的家臣们请出山担任家督,自然不无谋划。
这金石屋形多年前就开始兴建,那时候宗晴康仍旧在国分寺出家,这金石屋形却建在了对马国分寺的旁边,难道没有原因?
当然,这里面如今也掺杂了严世蕃的一些努力。
所以严世蕃和他说话显得随意。
固然有他作为一个外来者拥有大量钱财物资的原因,更因为严世蕃骨子里根本不把宗晴康当做多么厉害的人物。
至少现在还显得有点虚伪:明明雄心勃勃,何必还装模作样显得淡泊名利?
宗晴康和他寒暄完,开口说起正事:“严君回大明探亲,不知有没有带回来好消息?朝鲜那边,大小尹明争暗斗,如今谁都不愿被对方拿住把柄。一年只有二十五船,实在不够。”
严世蕃似笑非笑:“宗家受职人只许带二十五船去,但我徽州海贸乃大明商人,这几年不是一直不受此禁吗?宗桑莫非是信不过我了?”
宗晴康凝视着他。
原本,对马和朝鲜之间的贸易实际上早已不受二十五船的限制。但是自从几年前大明天子办了那次万寿大典之后,朝鲜称日本贡使昔年劫掠宁波的事大明还在记仇,特地对朝鲜使臣点了点与日本贸易的问题。朝鲜国主不愿惹恼大明,因此要求不能突破当年定下的一年二十五船规矩。
对这一点,宗晴康也好理解。朝鲜权臣当道,朝鲜国主担心交恶大明导致大军压境,那样就不得不更加倚重权臣甚至让他们沾染兵权。而这件事,又可以成为权臣们互相指责对方派系图谋不轨的借口。
只不过这样一来,这徽州海贸适时来到对马,就称不上是巧合了。
宗晴康看着严世蕃的脸庞,总觉得他很神秘。
是一个身手很好、学识也极好的年轻人。这样的人物,在大明当真没有极好的出路吗?在这对马岛一呆数年,眼下宗家既没有直接与大明官方贸易的资格,与朝鲜贸易的份额也极度需要倚仗他这个中间人。
“我当然信得过严君。只不过,足利将军曾应允的北近江八百贯领地,宗家想要真正拿回来,需要的却不仅仅只是些钱财。严君,争贡劫掠大明的,是大内氏和细川氏,与对马是无关的。不知堪合之事,朝鲜贸易之事,还有火枪之事,这回从大明回来可有收获?”
严世蕃仍旧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宗桑,北近江浅井家和南近江六角家可是姻亲,而被浅井家逐走的京极氏,更是尼子氏原本的宗家。想要拿到足利幕府允诺的那八百贯领地,真正的敌人可是极可能借此去争夺的尼子氏,宗桑不担心尼子氏转而夺了对马岛吗?”
宗晴康眼中精光一现:“如今尼子氏与大内氏、毛利氏正在争斗,岂非正是良机?只要拿回北近江的八百贯领地,再有与朝鲜、大明的海贸,京畿诸国都要依赖对马获得源源不断的钱财、物资。”
严世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宗义调。
瞧瞧老人家的精神头,都六十六了,竟也有逐鹿争雄的野心。
谁给他的勇气?那自然就是这几年里徽州海贸来后让他们开了眼的贸易规模,还有严世蕃手上护航战船上的火炮和海上长城公司雇过来的将卒手上的鸟铳。
严世蕃提醒着他:“宗桑,对马卖去尼子氏、大内氏、毛利氏的货物之多,他们定然已经有了警惕。石见银山每年新采掘的银子,倒有近半都到了对马岛。若我所料不差,他们只怕都在打对马岛的主意,说不定已经在造战船了。”
宗晴康笑了笑:“严君会眼看着他们来攻打对马岛吗?和陌生的他们相比,宗家对严君才更加信任。”
严世蕃也笑了:“我帮宗桑抵御外敌?那么宗桑如果成功了,我又能得到什么?”
宗晴康收起了笑容,随后认真地说道:“严君,你的才能,我十分欣赏。伱是在大明也拥有强大实力的商人,你们选择对马作为贸易据点,想要的是什么,我也很清楚。如果你能够不再对我保留,那么我成功之后,如果能建立新的幕府,将对马岛给你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