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的马车上,平远侯夫人追忆与沈太后的手帕之交,无可避免地便提到了一个人,沈庭芳。
侯夫人出身世家,与其相交的原本都该是世家小姐。
所以严格意义上讲,当年侯夫人是与同样出身世家的沈家嫡女沈庭芳交际,才顺带认识了出自沈氏旁支小门小户的沈晚棠。
“那个时候聚会,世家小姐都喜欢攀比,时兴的衣料、重金的簪子、舶来的宝石这些稀罕物件。沈晚棠出身不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穿戴,不声不响独自立在一边。”
“她生得倒是极美,纵使不施粉黛、无一饰物,也很难让人控制住自个眼珠子不朝她瞟。”
“便有人因嫉妒刻意刁难她,问她家中究竟有没有一套像样的头面?”
荣安县主一直知道母亲与沈太后是多年的手帕交,却从未细问过她们相识的缘分。
临进宫之前才在马车上听侯夫人细说原委:
“我那时正好看中了一身新的头面,央了母亲许久,母亲也没有答应给买。我便将穿戴的那套旧的送予了沈晚棠,自己素着头脸在交际场上一通抛头露面,母亲嫌我丢人,当场就命人去买我看中的那套新头面了。”
侯夫人回忆起少时诡计得逞的情景,觉得好笑,若非家里富庶、父母宠溺,实则她也不敢如此造次,任性而为。
也许,便也交不下沈晚棠这个所谓的手帕交了。
“沈家从那时便有意要让这个旁支的女儿替嫡女入宫去,各大交际场合,都让沈庭芳带着她,但看得出来,沈庭芳并不喜欢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
马车里,荣安追问:
“为什么?”
平远侯夫人那时亦是待字闺中的年纪,不像上了年纪的,专门喜欢打听旁人家那点龌龊事:
“不知道,她沈家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记得,有人劝说沈庭芳,让她褪下一支钗子给妹妹添妆充门面,她不肯,还十分冷漠地说,既是要入宫的人,这点调笑算什么。”
“后来沈晚棠收了我的旧头面,在人前招摇时,沈庭芳还曾斥责其不该,说她就应该大大方方素着颜面出去,告诉大家,本小姐既便是素颜,也比你们这些蒲柳,美上千倍。”
平远侯夫人说得不以为然,荣安听得无比爽气,这位素未谋面的婆母说的话倒像是她李红荼会做出的事。
“我记得,即便是入了京,她们一个做了内务府总管的嫡妻,一个做了宠冠后宫的慧妃,时常有宴事会碰面,但印象中,我好似从未见沈庭芳与沈晚棠私下单独相处过。”
从前不辨缘由,如今母女俩却在满城蜚语中,有些搞明白了。侯夫人凑近荣安,轻声问道:
“她俩不和,是不是因为你那死人公公?”
诚然,荣安县主此刻都有些好奇自个公爹年轻时的风华了。
究竟是怎样的男子,能让当世最富盛名的两位奇女子掐得死去活来,如今怕是还要加上一位,
钦天监沈家嫡女,凌夫人沈庭芳。
无论是慧妃,还是梅香,纵使与凌捭阖有过一段光辉岁月,但说到底真正与其比肩而立、相提并论,并在凌家族谱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只有这位凌捭阖不得不明媒正娶,终其一生都不待见的发妻。
沈庭芳。
伴随着这个名字再被提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回转在沈太后的脑海里。
这事,她如今同旁人讲起,却仿佛是为了凸显沈家姐妹之间的深情厚谊:
“说起来,嫡姐离京之前,还特意来谢过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