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着铁门对望,有很久都没说话。
一阵寒风过来,周煜林注意到靳修臣被冻得发紫的嘴唇,这才开口:“回去吧,别再来了。”
靳修臣嗓音颤抖:“你,你要跟他结婚吗?是真的吗。”
周煜林垂着眼不回答,五官落在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靳修臣执着地又问,眼里都是乞求:“你要跟他结婚吗,求求你,说句话好吗。”
语气里厚重的痛苦、压抑,让周煜林有种错觉——他的回答,掌控着靳修臣的一切。
仿佛只要他动一动嘴认下,就能顷刻将这个人,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但只要他否认,这个人就能得到救赎。
这一瞬,周煜林脑子里闪过很多过往的片段。
最起初的片段,是他无数个失望等待的夜晚,是他独自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是他被诬陷时爱人的背刺,是很多的伤害。
然后,是他误解靳修臣后,那些因恨意而诞生的恶念,像是出笼的野兽,一遍遍将靳修臣凌迟,明知他心理有病,却故意往他最深最痛的伤口处戳,把他往悬崖边上推。
再然后,周煜林想起了他们过往的十年。
十年风雨,相依为命,无论日子多艰难,他们始终陪伴着彼此,靳修臣做他的伞,为他遮风挡雨,做他的光,把他从父母去世的地狱里救赎了出来。他也坚定地陪着靳修臣,从一无所有,到后来事业有成。
他们之间,三年互相伤害,却有十年刻骨铭心地相爱。
很久后,周煜林叹了口气,轻声回答:“没有。”
靳修臣怔了下,确认般一字一句又问:“你不会跟他结婚,对、对吗?”
周煜林:“嗯。”
刚才在他出门前,明黎叫住了他,说了取消结婚计划的事。周煜林没必要骗这个人。
于是靳修臣的脸上,缓慢又僵硬地扯开了一抹笑。
他感觉自己眼泪要流出来了,就把脸埋在了掌心,掩盖住自己难堪的姿态。
但哽咽难听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那、那就好,那就好……”
周煜林忽然想起明黎的话——
“
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割腕自杀。”
“……大概是,撑不下去了吧”
周煜林手指微微蜷紧:“回去吧。好好活着。”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如果你因为我死了,我后半辈子都会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我也会过得不好。所以你好好活着,别拖累我。”
靳修臣脊背一僵:“抱歉。”
周煜林认为言尽于此,已经足够,转身要走。
靳修臣眼疾手快,手伸进铁门的洞里,一把抓住了周煜林的胳膊:“别走!”
他胸膛起伏着:“你之前说不恨我了,是因为听到了凌数的解释吗?”
“他都跟你解释清楚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已经……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罚。”
靳修臣咬着牙,那么委屈:“即便这样,还是不能换你回头吗?”
周煜林默然两秒,转过身面对他,把话都说明白:“我说不恨你,是因为听温浩说了一些事,一些,在我认识你之前的事,了解了我不知道的又一个十年。”
靳修臣眸子明显颤动两下,底气弱了些。
他在害怕,本来他在周煜林眼里,就是一个天生劣种了,怕周煜林知道以前的事后,更加厌恶他。
周煜林看出他的恐惧,声音轻了些:
“不论你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但你当年对我确实很好,我确实享受了你的善意,那不管别人怎么说你,起码我没有资格去指责你。”
“我之前不该说你天生劣种。这点我承认,我有些过分了。”
周煜林也是因为凌数的话,误解了靳修臣,产生了恨意,那些恨意凝成的恶念,让周煜林在情绪爆发时,只想不管不顾地给予靳修臣最致命的一击。
他们不愧是相爱了十年的人,彼此都最清楚地知道,对方的死穴在哪儿,往哪里捅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