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瞬间,郭临就要举枪冲上去,拿下蒋穆当人质……然而霎时的冷静后,她喘息着缓缓抬起眼,捏着银枪的手微微颤抖。前方,是蒋穆策马远去的背影。
不错,拿下蒋穆也不会有用,陛下连萧贵妃这样与他同床共枕数十载的人,都可以无情杀死……区区一个蒋穆怎么可能为难到他!反倒有可能坏了她“清君侧”的名声,对,她做的是对的……
“怎么了?”磁沉的嗓音响在耳边,她呆呆地抬起头,看清陈聿修驭马靠近的面孔。良久,她才颤声道:“白子毓……”
陈聿修目光微阖:“哦?这么说,是白兄让白鹫带着泉光来找我们的事情暴露了?亦或是……传播我身份的罪名,安在了他身上?”他顿了顿,“陛下意在威慑我们,是说他通敌叛国了吧?”
郭临阖上眼,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调转过马头,后方的徐庶、徐秦正焦急地望着她策马奔来。
十万军马……这早已不是她一人的复仇。每个人的心愿、意志都在这场战争中,谁都无法随意叫停。可是……她侧回头,看向日光下的豳州城。
飞扬的尘沙中已不见蒋穆身影,唯剩城墙下黑压压布阵的齐军。蒋穆胆敢不佩剑就自身前来,除了相信她不会一开始就刀剑相对外,也是肯定在她听说了白子毓下狱后,绝对不会不顾白子毓的死活……难道就这样被扼住死穴,再也无法动弹了吗?
“就地扎营吧!”陈聿修看向徐庶,轻声吩咐道,“此时,也不是攻城的最佳时机。”
徐庶看了一眼垂下头的郭临,心知那蒋穆必然说了什么话。但此时人多口杂,显然不是谈论的时候。他想到这里,冲陈聿修点了点头,回身安排部将扎营。
晌午过后,日头渐渐朝西方而降。
陈聿修和郭临带着一小队人马,沿着泾水畔勘测敌情。隔着冷冽寒风,依然能望见豳州北面城墙上戒备巡逻的齐军。
“阿临。”
“嗯?”她收回目光,望向他。四目相对,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条消息也许是蒋穆的缓兵之计对吗?可是从此处派探子回京,来回不过一日。纵然能拖得一日,于他蒋家二十万大军又有什么益处,所以……”
“所以蒋穆所言非虚。”陈聿修沉声道,“但你想清楚,白兄真的会死吗?他有白家滔天的富贵在身,陛下算计精明,不会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和白家交恶……”
郭临低头沉默片刻,低低出声:“我明白,我只是……在想若是不幸碰到了那个万一。这害死挚友后的岁月,我该如何走……”
“阿临!”陈聿修猛地清吼一声,郭临抬起头,还未看清,整个人便被一股力道拽了下来,被拖着踉跄地朝江畔走去。徐秦见状,拦下欲跟上去的卫兵。
江风刮过脸庞,刺骨的寒冷阵阵将人拍打清醒。郭临垂眼盯着波涛起伏的江面,眸光晦涩:“聿修,对不住,我并非有意说那样的话气你。我的义气行事,从前为京兆尹时,也常常被老白训斥……明知道如何选择才是最正确的路,可‘狠下心’依然是个难关。我……”
他忽地探手一拉,她歪了身子,跌在他怀中。
五指交错,他指节间轻微用力,她便细密地感觉到。“阿临相信的力量,只有自己手中的吗?”
“……”她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不错,她思虑一切的前提,都是她能不能做到。十万人马攻打蒋家二十万,她并不畏惧。可赌皇帝会不会对白子毓下手,她却没有这个胆量……
“阿临,你信不信我?”
她吸了吸鼻子,咧嘴浅笑:“怎么会不信。”环臂拥紧他,“我只有你了啊!”
“既然信我,何不试着再相信一下他们的力量?白子毓的,玉锵的……或许他们并非需你拯救的对象,而是并肩作战的战友。”陈聿修扶着她的双肩,低头缓缓对视,“这场战争,不止你一人在打。”
她慢慢睁大眼,盯住他。他微微一笑:“若我所料不差,蒋家的兵权,早已被白兄借魏王掌控京城一事促使陛下削减……”
“什么!?”郭临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你是说……”她猛地朝前奔跑几步,眯眼细致地瞭望豳州城墙。片刻后,神情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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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蒋昱闻声回头,见是长子。便示意偏将策马退开些,好让蒋穆追上来。
蒋穆拱了拱手,蹙眉道:“父亲,孩儿见那城墙上除西面外,巡防的都还是豳州府军,这会不会有所不妥?万一……”
“唉,”蒋昱抬了抬手,叹息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手中只有十万军队,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动的好。”